將宮崎健太郎的神色反應看在眼中,荒木播磨心中得意,這正是他所期待的效果。
“這種話不要再說了,你是我的好友,我不幫你誰幫你?”荒木播磨嘆息一聲,說道,“因爲千北原司從中作梗,課長偏聽偏信,早就對你態度不太好了,這種時刻,我自然要竭力幫你了。”
“荒木君!”程千帆起身,向荒木播磨鞠躬致謝,“能夠有荒木君這樣的好友,是宮崎最大之幸運。”
……
“巴格鴨落!”
“哈依!”
“巴格鴨落!”
“哈依!”
正如荒木播磨和‘宮崎健太郎’所料,當得知宮崎健太郎在獲悉關於汪恆毅所招供的重要情報後,竟然不是第一時間來特高課彙報,而是直接去通知了平重陽一,三本次郎勃然大怒。
他上來就直接給了宮崎健太郎左右各一個耳光。
看到三本次郎對宮崎健太郎施暴,荒木播磨低着頭,他目光閃爍。
待看到三本次郎猶自怒氣不消,還要繼續抽耳刮子,荒木播磨這才‘及時勸阻’,“課長,宮崎君這麼做雖然不對,卻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平重中佐此前就曾經拜託過宮崎君,他憂心崗村將軍的安全,情急之下才會失了分寸。”
“荒木君,請不要再說了。”程千帆一臉愧色,“是我心慌意亂,以至於犯下紀律錯誤,惹怒了課長,課長懲處我是應該的。”
三本次郎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雖然自己這個手下這話裡話外都是承認錯誤和悔過之意,但是,三本次郎還算敏銳的捕捉到了宮崎健太郎言語中的埋怨和憤懣之意。
他深深的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
三本次郎若有所思,微微皺眉,終究還是被荒木播磨勸阻了,沒有繼續毆打宮崎健太郎。
……
“荒木,你現在即刻隨宮崎回去,將汪恆毅秘密轉移過來。”三本次郎沉聲說道。
“不可以。”程千帆故意用牙齒咬傷了腮幫子,此時順勢吐出一口血水,聽聞荒木播磨此言,立刻大聲說道。
三本次郎陰冷、審視的目光立刻看向宮崎健太郎。
“課長。”程千帆急切說道,言辭懇切,“汪恆毅開槍襲擊巡捕,造成一名巡捕重傷,此事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成功抓捕的,如此嚴重的襲擊事件,天亮之後屬下必須向金克木彙報,以及向巡捕房警務總監辦公室行文上報。”
說着,他看着荒木播磨說道,“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安排荒木君進巡捕房秘密審訊汪恆毅,人卻是萬萬不可帶走的。”
三本次郎沒有立刻說話,他坐回到椅子上,身體向後仰,靠在椅背上面,目光深沉。
“審訊的話,也沒有必要了。”荒木播磨搖搖頭說道,“宮崎君和平重陽一已經兩次審訊過汪恆毅,此人受刑不過開口,恐怕是知道的都說了。”
他譏笑一聲,“果然是貪生怕死的貨色。”
“不貪生怕死,貪圖享受,又怎麼會投靠帝國?”程千帆也是冷笑一聲,說道。
三本次郎冷哼一聲,瞪了宮崎健太郎一眼,什麼話,投靠帝國的都是貪生怕死、貪圖享受之輩?
……
“不過,我還是要去見一見汪恆毅的。”荒木播磨思忖說道,“這個人還算聰明,他並未交代他暗中投靠帝國等相關機密,這說明汪恆毅知道有些事情哪怕是招供也不合適說出來的,也許他還有些情報可以提供。”
“而且,我有些話要叮囑他。”荒木播磨對宮崎健太郎說道,“此人驟然被抓,受過刑訊,現在十之八九內心驚恐不安,要安一安他的心。”
“確實如此。”程千帆點點頭,“這種人一旦陷入絕望,爲了活命的話,沒有什麼不能開口的。”
他實際上非常渴望安排人對汪恆毅秘密審訊,迫使汪恆毅開口交代出其所知道的其他被‘戒尺’拉下水的軍統叛徒,只不過,正是因爲考慮到汪恆毅太過重要,無論是崗村的人,還是特高課這邊都會秘密審訊、見到此人,他的這種想法也就始終只能是奢望。
……
也就在這個時候,三本次郎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響起。
“莫西莫西。”三本次郎直接拿起電話話筒。
程千帆與荒木播磨隱蔽的交換了眼神。
以往這種情況下,都說三本次郎大馬金刀的坐好,享受他和荒木播磨這兩個手下忙不迭的去接電話的。
“三本君,是我,池內純三郎。”池內純三郎說道,“三本君這麼晚了還在辦公室,真的是辛苦了。”
“司令官閣下,我正要向您去電,有重要情報彙報。”三本次郎說道,說這話的時候的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
荒木播磨隱蔽的給宮崎健太郎使了個眼神,意思是:
看吧,這件事性質很嚴重,課長記在心裡了。
“哈依。”
“哈依。”三本次郎說道,“司令官閣下,對於重慶方面此次駭人聽聞之刺殺行動,特高課這邊一直在暗中調查,我這邊推薦一位青年才俊……”
“哈依!”
“哈依!”
三本次郎將電話話筒放好,雙手撐在辦公桌桌面上,陰鷙的目光打量着兩個手下。
……
“池內司令官來電,憲兵司令部那邊成立了護衛崗村閣下安全之安保小組,旨在保護崗村將軍的安全,以及破獲軍統此次針對將軍閣下的刺殺行動。”三本次郎說道,“荒木。”
“哈依!”
“宮崎!”
“哈依!”
“池內司令官點名你們兩個抽調得力人手加入到安保小組。”三本次郎說道。
“哈依!”
“哈依!”
“除了你們兩個,千北原司也一同加入此安保小組,我希望你們三個精誠團結,全力做好將軍閣下的安全保衛工作,將膽大包天的軍統分子一網打盡。”三本次郎沉聲道。
“哈依!”
“哈依!”
“去吧,現在你們回巡捕房,秘密去見汪恆毅,然後荒木直接去憲兵隊那邊匯合。”
“哈依!”
“哈依!”
……
幾分鐘後,程千帆開車載着荒木播磨向巡捕房回趕。
“課長對千北那個傢伙真的是照顧有加啊。”程千帆譏笑一聲,說道。
“保衛崗村將軍,這可是一次立功受獎的好機會,課長自然要爲千北原司爭取。”荒木播磨也是輕笑一聲說道。
兩人方纔聽得清清楚楚,三本次郎向池內純三郎推薦的所謂青年才俊,定然就是千北原司那個傢伙。
程千帆哼哼冷笑。
“好了,課長偏袒千北原司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心中知道就好。”荒木播磨說道。
“說起來,千北原司已經被抽調去了梅機關,早就不是我們特高課的人了。”程千帆猶自氣呼呼說道,“課長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千北原司,那可是課長真正的自己人,哼。”荒木播磨冷笑一聲,似乎要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
……
“犯人有什麼異常沒?”程千帆問侯平亮。
“安排人給他送了些吃的喝的。”侯平亮說道,“屬下一直盯着,沒有任何人和犯人說過話。”
“很好。”程千帆點點頭。
“去外面守着,任何人不要來打擾。”他從侯平亮手中接過鑰匙。
“是!”
程千帆帶着荒木播磨來到特別監舍,他用鑰匙打開監舍牢門。
聽到動靜,躺在草蓆上的汪恆毅艱難的挪動身體,倚靠在牆壁上,擡頭看。
然後,汪恆毅就看到了跟隨在程千帆身後進來的荒木播磨。
他瞪大了眼睛,想要說什麼,卻是看了程千帆一眼,又閉上了嘴巴。
“黃老闆,只有十分鐘的時間。”程千帆表情倨傲的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說道。
“多謝程總,多謝。”荒木播磨抱拳道謝。
程千帆倨傲的點點頭,出了牢門,將牢門重新鎖上,然後走遠了。
……
“荒木太……”汪恆毅被荒木播磨瞪了一眼,立刻改口,“黃老闆。”
“汪先生。”荒木播磨蹲下來,說道,“你令我很失望啊。”
“是是是,是汪某辦事不力,讓黃老闆失望了。”汪恆毅趕緊說道。
看到荒木播磨竟然能來到巡捕房的監舍,他的心中對於日本人的強大能力有了新的認知,同時心中也生出更多希望,內心中舒了一口氣。
“說說吧,怎麼回事?”荒木播磨淡淡問道。
汪恆毅便講述了自己白天與盛叔玉等人見面,以及晚上被手下劉陽吉帶領,來法租界秘密會見上海特情處人員,卻是運氣不好遇到巡捕盤查,以至於發生槍戰被捕的過程。
“你見到那個姓卓的特情處人員,此人是上海特情處的重要頭目,綽號‘小道士’。”荒木播磨說道。
“我也猜到這人是特情處的重要頭目。”汪恆毅點點頭,“盛叔玉對於此人的態度很不一般。”
“你與劉陽吉離開秋明旅館後,我安排在附近保護你的人員,遭遇了不明人士的襲擊。”荒木播磨問道,“對於這件事你怎麼看?”
……
保護?
那是監視吧!
汪恆毅心中腹誹,不過,卻是不敢表露情緒,他想了想說道,“我懷疑那些是軍統方面暗中保護我們的人,他們發現了黃老闆的人,便果斷展開了襲擊。”
“你確定是保護,不是監視你的人?”荒木播磨皺眉,問道。
這是他最關注的問題,倘若是軍統方面暗中監視汪恆毅,這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很可能軍統早就暗中懷疑汪恆毅,如此的話,汪恆毅背後的‘戒尺’就危險了。
“應該是保護吧。”汪恆毅思忖說道,“我們初來乍到,對於上海並不熟悉,盛叔玉也叮囑我們要注意安全,他安排人手暗中保護,這是說得通的。”
想了想,汪恆毅繼續說道,“再者說了,倘若盛叔玉懷疑我,他就不會見我,更不會讓我見到那個‘小道士’,也不會安排劉陽吉帶着我去見特情處的人。”
“還有,刺殺崗村將軍,這是何等機密之事,倘若他們懷疑我,就更不會對我交代這等機密。”
荒木播磨思索片刻,點了點頭,汪恆毅的這番話是有道理的。
正如汪恆毅所說,倘若盛叔玉對汪恆毅起了疑心,就不會安排汪恆毅見到那麼多人。
尤其是事關刺殺崗村將軍的機密,更不會讓汪恆毅知曉。
想到這裡,荒木播磨心中的懷疑頓解,也便放下心來。
‘戒尺’是他手裡最大的王牌之一,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
荒木播磨又問了幾個問題,汪恆毅一一作答。
“好了,你就安心在巡捕房待着,我與巡捕房的程總是朋友,我會請他善待你的。”荒木播磨說道,“等到我們將軍統分子一網打盡,就會想辦法救你出去。”
“謝謝太君,謝謝,謝謝黃老闆。”
“還有,我會請巡捕房這邊幫忙暫時保密你招供的事情。”荒木播磨說道。
“是汪某給黃老闆添麻煩了。”汪恆毅說道。
他的心中暗罵不已,他懷疑荒木播磨還打着讓他回到軍統繼續潛伏的算盤。
這令汪恆毅心中既恨又怕,卻又不敢有絲毫不滿流露。
看到荒木播磨從敲了敲監舍的門,程千帆這才走過來,一言不發的開門放荒木播磨出來,重新鎖門。
站在監舍門口,程千帆別有深意的看了汪恆毅一眼,“汪先生既然認識黃老闆,早說嘛,早些說,就不會吃那些苦頭了。”
汪恆毅擠出一絲笑意,卻是不敢說什麼。
看着程千帆與荒木播磨離開的背影,汪恆毅這才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狗漢奸!
他可以確定,程千帆一定暗通日本人。
然後,汪恆毅想到自己也投靠了日本人,竟然被一個狗漢奸給折磨的這麼慘,他的心中不禁更加悲傷憤恨了。
身上的傷患處的疼痛愈演愈烈,汪恆毅越想越難過,不禁悲從心來。
自己這也太可憐了。
自己就是害怕被日本人抓到,害怕受折磨、丟了命,這才被淺井勘兵衛招攬,投靠了日本人的,沒想到自己投靠了日本人,還要被漢奸折磨,那自己這不是白投靠日本人了嗎?
汪恆毅越想越難過。
……
程千帆與荒木播磨揮手作別,看着荒木播磨上了特高課一路跟隨來的車輛離開,他面色平靜。
誘餌已經放出去了,接下來,就是收穫的季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