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瞥了一眼,看到他特別點的幾道應懷珍愛吃的菜品,顯然是動了筷子的,而且這幾道菜都是吃了好幾口的。
不過,那道松鼠鱖魚卻是沒有再動筷子。
“唔。”他微微一笑,落座,然後佯裝生氣說道,“看來今天這道松鼠鱖魚確實是不太合你的胃口,我這就讓範瑾把廚子叫過來。”
範瑾是聚財樓的東家。
“菜很好。”應懷珍說道,“只是沒胃口。”
“是麼?”程千帆瞥了一眼那道蟹粉獅子頭,“啊呀,怎麼少了兩個獅子頭,莫不是有耗子?”
應懷珍的俏臉立刻泛起紅暈,她咬了咬嘴脣,然後瞪了程千帆一眼,最後終於還是不好意思的哼哼了兩聲。
“好了,我這不是一有時間就來陪你了麼。”程千帆笑了說道。
說着,他又夾了一塊酥酸甜膩的魚肉,就要放進應懷珍的餐盤裡,卻是中途‘變向’將魚肉送到了應懷珍的脣邊。
應懷珍嫵媚的白了程千帆一眼,卻是沒有再拒絕。
她的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
她瞭解程千帆。
應懷珍故意吃其他菜,卻沒再動松鼠鱖魚,就是爲了促使程千帆將注意力放在哄她上面,如此,程千帆便會忽略公文包,這就最大化避免她這邊出紕漏——
此外,此時程千帆沒有注意公文包,這本身便說明程千帆並未對她有什麼懷疑,這是最令應懷珍放心的。
……
宋甫國倚靠在艙鋪,雙手捧着一份報紙,正看得入神。
“東家。”戴戟走到宋甫國的身邊,輕聲說道,“說是差不多二十分鐘後就靠岸了。”
“總算是有驚無險。”戴戟身邊的男子,鬆了一口氣,感慨說道。
此次航程並不順利,中途忽有日軍巡邏艇叫停了客船,並且登船檢查,最終逮捕了兩個男子,據說是紅黨地下黨。
宋甫國臨危不亂,在日軍巡邏艇靠近的時候,宋甫國非但沒有下令手下戒備,反而讓手下將槍支偷偷扔進江裡,裝作尋常旅客。
果然,日本兵隨後的搜查,並未從他們這裡發現問題。
幾個手下對於宋長官更加敬佩了,當時他們都驚慌不已,認爲日本人是衝着他們來的,都做好了與日本人拼命的準備了,宋長官下令他們立刻丟棄槍支的時候,他們實際上是不理解的,對於他們來說,面對敵人的時候手上沒有武器,這是非常不可接受的。
不過,宋甫國威信很高,更何況軍統家法嚴苛,儘管不理解,他們還是聽命行事。
然後就此驚險逃過一劫,所有人對於宋長官的處變不驚、當機立斷,以及膽大心細,自是佩服不已。
“收拾一下,打起精神來。”宋甫國說道,“記住了,無論是什麼時候,火車到站,又或者是輪船靠岸,這纔是最危險,最應該警惕的時候。”
“明白。”
……
石阪亮太郎雙手架着望遠鏡,盯着那即將抵滬的客船看。
“長官,是從南京來是上海的‘興慶’號客輪。”小森敏右翻了翻手中的資料,對石阪亮太郎說道,“這艘客船比預計的時間要晚了一些。”
“嗯?”石阪亮太郎微微皺眉。
“屬下派人去打聽了。”小森敏右說道,“據說是中途有遇到巡邏艇登船檢查,所以耽擱了時間。”
“你覺得會是這艘船嗎?”石阪亮太郎問道。
憲兵機關潛伏在軍統南京區那邊的特工送出情報,不日有軍統重要人員不日將由南京來上海。
南京憲兵隊將這個情報告知了上海憲兵隊這邊。
這是一個信息非常模糊的情報。
該名軍統重要人員什麼時候來上海?
是陸路坐火車?還是水路乘坐客輪?
此人身邊的護衛力量如何?
最重要的是,這人的姓名、真正身份,以及有無其他更加具體的指向性特徵,這些情報一概全無。
這種模糊的情報,是最令人頭疼的。
但是,此情報,卻又是非常重要,只一個‘軍統重要人員’,這便足以引起憲兵隊濃厚的興趣了。
……
憲兵隊方面認爲南京方面的這位軍統重要人物,從南京來上海,主要不外乎三種途徑。
其一是從南京乘坐火車來上海。
其二是,從南京通過尋常交通道路,秘密潛入上海。
其三是,從南京乘坐客輪,經水路進入上海。
經過縝密的分析,憲兵隊內部首先排除了第二種路線的可能。
原因很直接,通過普通道路從南京來上海,一路上且不說有蝗軍的層層關卡盤查,就是路上的土匪、各種道門幫派,就足夠旅人喝一壺的了。
或者直白的說,選擇這個路線來上海,軍統不僅僅要面對帝國的關卡搜查,他們實際上可能遇到的最大危險是土匪。
然後就剩下鐵路交通和水路客輪兩種可能了。
石阪亮太郎是傾向於認爲這位軍統重要人物,應該會選擇水路由寧抵滬的。
然後他就被安排帶人來碼頭查勘、搜捕。
這似乎是一個非常不錯,可以接受的安排,畢竟這本就是石阪亮太郎認爲最有可能的交通方式。
但是,最令石阪亮太郎憤怒的是,憲兵隊內部實際上更多的傾向於此人可能乘坐列車來上海。
而這些人選擇傾向於對方會乘坐列車,而不是乘坐客輪,理由更是簡單直白——
列車會沿途靠站,且列車運行速度不夠快,哪怕是遇到突發事件,譬如說帝國方面行抓捕之事,對方是有一定的時間、機會逃離的。
而客輪則不然,一旦登船,那可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除了跳江,別無他法。
所以,對方應該會選擇火車,而不是客輪。
就是這麼個理由,居然贏得了憲兵隊內部的認可和支持,導致了憲兵隊此次埋伏和搜查的重點在火車站周邊區域。
故而,現在石阪亮太郎帶隊埋伏在碼頭,實際上他手頭只有一個七人小隊,倘若這位軍統重要人物的護衛力量不俗,到時候,真的說不清是誰埋伏誰呢。
“該死的。”石阪亮太郎冷哼一聲,那幫傢伙,只知道拍貴族少爺的馬屁,那位川田少爺便是放個屁,也有人說是香的。
……
“這麼說,就是一個倒騰糧食的土財主啊。”蔡小米險些笑出聲來。
他還以爲是一個頗有來頭的傢伙呢,畢竟將車子停在帆哥車子旁邊,還一幅得意洋洋的樣子,這麼有種的人在上海灘都屬於少見的。
卻是沒想到聽許天一說,只是一個通過日本人以及新亞和平促進會的名義倒騰糧食物資的傢伙。
“等一下。”蔡小米麪色微變,問道,“你說那個費賢達是張笑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