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來一起議議吧。”李萃羣面色陰沉,環視了一眼衆手下,說道。
他得到的消息是,憲兵隊在尤記煙雜店設伏,雖然發生了寧承剛和戴果反叛之事,不過,憲兵隊還是成功的抓住了青島站情報科科長鬍澤君。
然後,胡澤君受不了酷刑拷打,供出了沈溪等人的藏身之地。
那位川田家的少爺帶領手下,在一隊憲兵的護衛下,對沈溪等人展開抓捕行動。
卻是竟然遭遇了埋伏,抓捕人員遭遇炸彈襲擊,死傷慘重,而沈溪等人也趁亂逃走了。
可以說,此次抓捕行動是一敗塗地。
“我早就說了,那個日本貴族少爺把抓人這樣的事情當成兒戲,早晚要出事。”馬天悛冷哼一聲,說道,“這是殘酷的特務鬥爭,豈是兒戲。”
“早說了,早說了!”李萃羣冷冷的看向馬天悛,“就顯得你能耐是吧!現在說這種話有什麼用?”
他現在頭疼不已,雖然根據他所掌握的情況,川田篤人只是受了輕傷,並無大礙,但是,據說是嚇得不輕,總歸是件麻煩事。
此外,日本人死了好幾個,這不是小事。
雖然這是川田篤人這位日本貴族少爺自己做事情毛糙,不幸中伏,但是,畢竟這是青島站餘孽做的,日本人弄不好就會遷怒特工總部,責難他們沒有能夠將青島站一網打盡,以至於纔有此厄難。
這些日本貴族少爺,都是廢物!
李萃羣忍不住在心裡罵道,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倒黴了。
“主任,這件事究其根本,是日本人那邊自己的行動失敗,和我們關係不大。”萬海洋想了想說道,“如果日本人氣急敗壞,非要遷怒與我們,我們也不是沒有跟腳的,自可以找汪先生與他們理論。”
“說得沒錯。”盧長鑫說道,“我們剛剛摧毀了軍統青島站,更是阻止了重慶方面對汪先生的刺殺以及對‘三巨頭’會議的破壞企圖,說是汪先生的救命恩人也不爲過,若是日本人太過分,汪先生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說着,他憤憤不平說道,“不能因爲他們的無能而遷怒於真正做事情的功臣。”
聽得手下你一言我一語,李萃羣的心中的憤懣和不安心情好了不少,正如手下們所說,他們剛剛有救駕之功,日本人若是太過分,汪先生自不會袖手旁觀的。
“我聽說,程千帆也受了傷。”馬天悛說道。
“是的。”盧長鑫點點頭,然後他忍不住笑道,“我還聽說了,程千帆一直在迎賓館呆着,本可以躲過這次厄運的,是那個川田家的少爺派人去接他參加抓捕行動的。”
“確實是夠倒黴的。”萬海洋也笑道,“南京那次車隊遇襲,程千帆捱了槍子,險些丟了命,這次倒好,又捱了炸彈。”
“我這個學弟啊,確實是該去燒燒香了。”李萃羣也是笑道,“南京那次遇險後,他這次是格外謹慎,要不是那個川田篤人找他,他之前連夜總會都儘量不去,卻是沒想到這次還是沒躲過。”
“夠倒黴的。”馬天悛搖搖頭,說道,他看向李萃羣,“主任,這次程千帆受傷,楚秘書長會不會也遷怒我們。”
“他遷怒得着嘛。”萬海洋搖搖頭說道,“楚秘書長即使是不滿,也要衝着日本人,又不是我們造成程千帆受傷的。”
……
就在這個時候,胡四水進來,他在李萃羣的耳邊耳語一番。
衆人看到李萃羣的面色又陰沉下來了。
“怎麼了?主任。”馬天悛問道。
“一個不好的消息。”李萃羣皺眉說道,“胡隊長剛剛打探到最新的消息,與川田篤人一起的那個日本軍部的中佐,叫堀江潤一郎的那個傢伙,在爆炸中丟了小命。”
衆人一聽,也都是皺眉不已,死了一個日軍中佐,而且是日本軍部的官佐,這和死了普通的日本兵不一樣,這確實是更加麻煩了。
“現在最大的麻煩是。”李萃羣陰沉着臉說道,“據我猜測,這個堀江潤一郎應該是有來頭的。”
“不會是也是日本貴族少爺吧。”萬海洋皺眉說道。
“上次程千帆也有這個懷疑,他說川田篤人對這個人比較尊重。”李萃羣說道。
說着,他忍不住罵了句,“這些日本少爺,一個個都是禍害。”
“如果這個堀江真的來頭不小,那確實是麻煩。”馬天悛說道,“主任,我建議你還是先去汪先生那裡走動一下,有備無患。”
“即使是那個堀江真的有來頭,他的死也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盧長鑫抱怨說道,“這叫什麼事情,我們到手的功勞,被他們拿去當樂子,現在出了事,我們還要被牽連。”
“好了,牢騷話就不必說了。”李萃羣沉着臉說道,“我一會就去拜會汪先生。”
說着,他看向胡四水,“四水,你再去打探一下,那個死的堀江潤一郎到底是什麼身份,弄清楚了,我們也好心裡有個譜。”
“是!”胡四水點點頭,就要離開,卻是又被李萃羣叫住了。
“你去買點水果糕點什麼的,以我的名義去看望程千帆。”李萃羣說道,“看看程千帆是不是知道的更清楚。”
“明白。”
……
青島,日本陸軍醫院。
劉霞很生氣。
她左手捧了一束花,右手拎了水果罐頭來醫院看望程千帆。
卻是被荷槍實彈的日本憲兵攔住了,說任何人不得探望。
劉霞據理力爭,最後還是沒有被允許探視,只得悻悻地將鮮花和水果罐頭交給日本憲兵,請他們代爲轉送。
離開陸軍醫院,上了車,劉霞的表情凝重下來。
她敏銳的注意到了事情似乎不太尋常。
整個青島日軍陸軍醫院戒備森嚴,日本憲兵荷槍實彈的守衛,她還看到有身穿日軍軍服,肩章是日軍少將軍銜的日軍高級軍官,在一衆人的簇擁下,步履匆匆的進了醫院。
而又聯想到街面上日本人瘋了一般的到處搜捕,抓人,劉霞意識到了不對勁。
似乎,程千帆此次涉入的這次遇襲爆炸案,另有重要內情。
不是說那個川田篤人只是受了傷,並無大礙嗎?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竟引得日本人如此興師動衆、一個個如臨大敵。
……
“所以,你的意思是,伏見宮殿下和川田篤人一起,把抓捕青島站的殘餘分子當作了一場狩獵遊戲。”米田公一郎陰沉的目光盯着小野寺昌吾,“然後,他們審訊了青島站情報科課長鬍澤君,通過此人的供述,鎖定了那個地方是青島站餘孽的藏身之地,然後他們抓捕的時候卻竟然中了敵人的埋伏?”
“是的,司令官閣下。”小野寺昌吾點點頭,“屬下所掌握的情況正是如此。”
“巴格鴨落!”米田公一郎惡狠狠罵道,“小野寺,你覺得這個解釋我會相信嗎?”
他上前兩步,狠狠地抽了小野寺昌吾一巴掌,“青島站幾乎被特工總部的李萃羣一鍋端了,據說只有六七名漏網之魚!”
他的目光兇狠,“而且這幾個人,不是情報科的人,就是電臺組的人,並非重慶的行動人員。”
米田公一郎一把揪住了小野寺昌吾的衣領,“這樣的殘兵敗將,竟然製造了這樣駭人聽聞的伏擊!”
“你覺得我會相信嗎?”米田公一郎怒氣衝衝。
“司令官閣下,事實就是,我瞭解的情況就是這樣子的。”小野寺昌吾的臉頰都被抽腫了,他苦笑一聲,說道。
“屬下也知道這太過匪夷所思,但是,事實就是如此。”他的表情是麻木中帶着茫然的。
“把倉田訓廣帶過來!”米田公一郎冷冷說道。
很快,倉田訓廣就被帶進來了。
看着心如死灰,呆呆傻傻樣子的倉田訓廣,米田公一郎更是火冒三丈,他直接上去一腳將倉田訓廣踹翻在地。
然後,猶自不解氣,米田公一郎拿起桌子上的馬鞭,狠狠地抽着倉田訓廣。
倉田訓廣既不躲,也不敢反抗,甚至被抽的鮮血淋漓,卻一聲不吭,一幅癡傻求死的樣子。
米田公一郎冷冷的看着倉田訓廣,他知道,自己的這個手下雖然還活着,實際上已經死了!
“司令官閣下,我來問倉田吧。”小野寺昌吾說道。
米田公一郎冷哼一聲。
……
小野寺昌吾問一句,倉田訓廣就回答一句。
他不問,倉田訓廣就坐在地上,一言不發的看着地面。
米田公一郎陰沉着臉,倉田訓廣這個行動參與者所說的話,與小野寺昌吾方纔所說的一般無二。
當然,這也是正常的,畢竟小野寺昌吾所瞭解的情況,正是源自倉田訓廣之口。
“西浦弦一郎呢?”米田公一郎問道。
伏見宮的殿下不幸遇難,西浦弦一郎作爲伏見宮俊佑的侍衛長,是第一責任人。
“死了,死無全屍。”小野寺昌吾說道,“包括西浦弦一郎在內的五名侍衛,以及川田篤人的侍衛高津雄一郎在內,都不幸玉碎了。”
“還有幾個倖存者?”米田公一郎冷冷問道。
“有四名侍衛去抓捕爆炸發生前離開的兩個青島站分子,倖免於難。”小野寺昌吾說道,“此外,還有川田篤人以及一個叫做程千帆的支那人倖免於難。”
“這個叫程千帆的支那人救了川田篤人的性命。”他補充說道,“現在正和川田篤人一起收治在醫院裡。”
“支那人?”米田公一郎立刻瞪大了眼睛,“怎麼會有一個支那人蔘與此次行動?”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此次伏見宮殿下遇襲之事,很可能和這個支那人脫不開關係。
“程千帆是川田篤人的朋友。”小野寺昌吾說道,“屬下也第一時間懷疑這個支那人了,經過調查,此人是楚銘宇的秘書,在上海時候就和川田篤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川田家的少爺來到青島後,就經常喊這個支那人一起玩樂。”
“這個支那人,他知道伏見宮殿下的身份嗎?”米田公一郎立刻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應該是知道的。”說話的是倉田訓廣。
米田公一郎和小野寺昌吾都立刻看向他,兩人的目光中滿是兇狠之色。
“我此前並不知曉堀江中佐就是伏見宮的殿下。”倉田訓廣說道,他的目光中恢復了一絲神采,“是程千帆,是他在爆炸發生後,哭着喊着問殿下怎麼樣了?所以,這個人是知道殿下的身份的!”
說着,倉田訓廣的眼眸中滿是兇狠的恨意,“司令官閣下,室長,一定是這個支那人,是他害死了殿下!”
“是他,一定是他害死了殿下。”倉田訓廣狀若瘋魔,吼道,“我們自己人如果知道殿下的身份,只會奮不顧身的保護殿下,只有支那人,支那人不可信!”
“把這個支那人帶過來!”米田公一郎咬牙切齒說道,“我要親自審訊!”
“哈依!”小野寺昌吾立刻轉身去帶人。
……
很快,小野寺昌吾回來了。
米田公一郎疑惑的看着小野寺昌吾,因爲小野寺昌吾是自己回來的,並沒有帶那個叫做程千帆的傢伙回來。
“嗯?”他的眉頭皺起來。
“司令官閣下,川田家的少爺堅決不允許我帶走程千帆。”小野寺昌吾說道。
“什麼意思?”米田公一郎沉着臉問道。
“川田篤人已經甦醒了,他現在就在程千帆的病房,他堅決不允許任何人帶走程千帆。”小野寺昌吾說道。
看到米田公一郎憤怒的樣子,小野寺昌吾嚇得低下頭。
“巴格鴨落!”米田公一郎上去直接就抽了小野寺昌吾一耳刮子,然後又一腳將小野寺昌吾踹翻在地,怒氣衝衝說道,“帶我去病房!”
“哈依!”小野寺昌吾從地上爬起來,趕緊跑到前面帶路。
……
“篤人,篤人少爺,你沒事,你沒事太好了。”程千帆看着川田篤人,滿眼都是川田篤人,喃喃不停說道。
他掙扎着,要檢查川田篤人的身上的傷情,看到川田篤人真的並無大礙,他滿眼都是喜悅。
川田篤人是真的感動了。
剛纔小野寺昌吾要來帶走宮崎健太郎,宮崎健太郎根本沒有反抗,掙扎着下牀,一瘸一拐的就要跟着走。
是他呵斥了小野寺昌吾,堅決不允許小野寺昌吾帶走宮崎健太郎。
在這個過程中,宮崎健太郎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他的眼中只有他,只有滿眼的關切。
“宮崎君,你不必擔心,你放心,有我在,誰都不能帶走你,不能傷害你。”川田篤人攙扶着宮崎健太郎在病牀上躺下,說道。
“我不擔心。”程千帆說道,“我最害怕的是沒有能夠保護好篤人少爺,看到你沒事,我太高興了,我太開心了。”
說着,程千帆的眼眶中流淌出熱淚,“篤人,你知道嗎?我素來怕死,但是,那個時候,我滿腦子都是你絕對不能有事,我,我竟然不怕死了。”
“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會不怕死了。”他說着,臉上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你沒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