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程千帆來到三樓的政治處查緝班辦公室,看到皮特表情凝重,不禁問道。
“戰爭開始了。”皮特說道。
“宣戰了?”程千帆從兜裡取出煙夾,保持正在取菸捲的動作,“確切了?”
皮特沒說話,他拿起辦公桌上的一張紙遞給程千帆。
程千帆接過來看,發現這是一張九月四日的《巴黎晚報》的照片傳真:
晚報的頭版標題爲“宣戰了”!
報道了英法兩國對德宣戰的消息。
“英國自今天早上十一點開始,法國自今天下午五點開始與德國進入戰爭狀態。”
“傳真圖片,確實是不錯。”程千帆放下手中的傳真文件,將菸捲塞進嘴巴,撥動煤油打火機點燃菸捲,說道。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傳真圖片了,程千帆依然還是不禁驚歎,感慨一句科技改變人的生活。
傳真圖片真正進入到中國人的生活,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民國二十五年八月一日至十六日,德國柏林承辦奧運會。
中國派出了一個總共兩百多人的體育代表團,其中運動員、教練員一百四十多人,是中國參與奧運會以來派出規模最大的一次。
對於此次參賽,國人寄予厚望,希望有所斬獲。
此事成爲國內報紙競逐的國際新聞報道的熱門題材,全國主要大報《申報》、《大公報》、《益世報》、《中央日報》等競相出版奧運特刊,圖片報道爭奇鬥豔。
當時全國性大報《大公報》和《申報》沒有派記者前往採訪,但是專職的攝影記者羅谷蓀拍攝了大量的圖片,爲《申報》的《第十一屆世界運動會畫報》和《大公報》每日畫刊欄刊登的《第十一屆世界運動會特輯》提供了大量圖片資料。
最重要的是充分利用傳真照片彌補缺憾。
而在這次奧運報道競賽中,《大公報》以其背景介紹豐富詳盡、照片運用快速多量而勝出。
……
皮特有些沉默,他的臉色是嚴肅的,伸手要煙。
“你不是一直期盼着這一天嗎?”程千帆遞了一支菸給皮特,疑惑問道,“現在正式對德國人宣戰了,你看起來似乎沒那麼開心?”
“太快了。”皮特點燃菸捲,深深的吸了幾口,說道。
“什麼?”程千帆不明白。
“太快了,德國人的推進速度太快了。”皮特表情嚴肅,他看着自己的朋友,“千帆,德國人在波蘭的戰爭方式,我看不太懂,但是,直覺感覺非常害怕。”
他嘴巴里咬着菸捲,將程千帆帶到辦公室內間,拿起地圖棍,指着牆壁上的歐羅巴地圖說道,“裝甲車,摩托車,德國人正在波蘭走廊瘋狂推進。”
戰爭已經進行到第四天,關於波蘭戰場的情報被更多‘觀察家’捕獲,包括遠在上海的法租界巡捕房法籍警官皮特,甚至於這名法國僱傭兵團前中尉比很多在法國國內的軍方人士都關注這場戰爭。
德軍從戰爭一開始就向所有關注者展示了一個不一樣的戰爭。
德國人擁有 2800輛坦克,此外,他們還配有 7個裝甲師、 4個輕裝甲師、 4個摩托化師。
現在,德國人也很好的利用了這一優勢。
“從戰爭開始的那一刻,德國人以每天一百到一百二十華里的速度向波蘭腹地推進。”皮特用地圖棍在地圖上的一處點了點。
“根據最新的情報,德國人已經推進到維斯瓦河一線,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他看着程千帆,卻並沒有等待好友回答,而是自問自答,“這意味着德國人已經完成了對‘波蘭走廊’地區的波莫瑞集團軍的合圍。”
“等一下,據我所知,波蘭人這個……”程千帆思索着。
“波莫瑞集團軍。”皮特提醒。
“是的,這個波莫瑞集團軍,他們實際上擁有不少的兵力,先不說他們能不能戰勝德國人,最起碼能夠遲滯德軍的進攻速度吧。”程千帆說道。
“屠殺,一場屠殺。”皮特搖搖頭。
德軍已經同波莫瑞集團軍發生了戰事,並且以僅僅死亡百餘人,不足千人的代價,殲滅了波莫瑞集團軍的 3個步兵師和一個騎兵旅。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屠殺。”皮特面色沉重說道,他看着程千帆,“我的朋友,德國人正在進行一場全新的戰爭。”
“裝甲車,裝甲車。”他對程千帆說道,“德國人拼命裝備裝甲車,而我們呢,法國有多少裝甲車,你知道嗎?”
“不知道。”程千帆果斷搖頭。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要說的是,也許有很多,也許不多,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思維。”皮特說道,“相比較沒有,擁有卻不重視更令人無法接受。”
他的表情是那麼的嚴肅。
程千帆從來沒有從自己的這位朋友的臉上看到如此嚴肅的表情。
“你知道嗎?那些老將軍們甚至認爲新式武器是異類。”皮特苦笑一聲。
作爲一名一直以自己曾經是軍官而驕傲的浪子,皮特實際上一直同還在法軍服役的昔日戰友保持着聯繫,故而,他對於法國國防軍內部的一些情況,甚至比很多軍方內部人士還要了解和看的透徹。
現在法軍內部依然奉行的是歐戰時期防禦主義戰略思維。
基於此思維,軍方的老將軍們完全無視,甚至是排斥、譴責那些開始研究新式兵器和戰術的異類。
皮特拿起自己書桌上的一本軍事書籍,他遞給程千帆。
程千帆接過來,隨便翻了翻,發現這是一本民國二十五年的書籍,上面有法國國防軍內部教材的字樣。
“懶得看,你說說吧,講的什麼?”他說道。
皮特又點燃一支香菸,“戰馬比裝甲車更有用和可靠,因爲戰馬不需要喝昂貴的汽油,只需要吃草料就可以,更不會壞在路上,不需要維修。”
他看着程千帆,“還有就是,空軍只是陸軍的附庸。”
“未來沒有空戰,只有陸戰。”程千帆想了想說道。
“你也知道這句話?”皮特看了程千帆一眼,然後是苦笑。
這句話是法軍總司令視察軍隊時候所說,被法國陸軍方面奉若圭臬,甚至在報紙上大肆報道,以茲表示陸軍的重要。
程千帆點點頭,這話他是從今村兵太郎那裡聽說的,日本方面甚至將法軍總司令的這句話當作笑料,時常挖苦調侃。
皮特扶額,他覺得堂堂歐羅巴最強軍隊總司令,真是丟人丟到中國了。
“皮特,我的朋友。”程千帆看着愁眉苦臉的皮特,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誇張的口吻問道,“你不會是失去了對戰爭的信心了吧?”
“當然不是。”皮特果斷搖頭,他強調自己只是憂心法軍會在戰爭初期比較艱難。
但是他堅信,“勝利必將屬於強大的法蘭西。”
“這不就得了。”程千帆輕笑一聲,他走到窗邊,向外看,看到有報童在揮舞着手中的報紙叫賣,然後很多路人蜂擁而上,將報紙一搶而光。
他知道,這是英法對德宣戰的消息,正式傳遍全球了。
“戰爭爆發了。”程千帆呢喃說道,忽而,他扭頭看向皮特,“皮特,我們手頭的物資要調整價格,提價五成。”
說着,他自己先搖頭,“不不不,至少提價一倍,兩倍……”
“我看你還是留在手裡帶夾子盤算。”皮特冷笑一聲。
程千帆指了指皮特,說道,“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明明每次收錢的時候比我都開心,一法郎都不願意少拿,偏偏還鄙薄我的敬業工作。”
他冷哼一聲,然後眼珠子一轉,高興說道,“好主意,你說的對,待價而沽!”
他的心中想的是,倉庫裡有一批藥品,必須立刻做空轉移,隨着歐洲戰事全面爆發,藥品必然越來越緊缺。
就在此時,程千帆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被陽光刺到了眼睛。
他用手搭了個涼亭再去看:
他從窗口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從巡捕房的門口經過。
程千帆的心中咯噔一下。
“既然已經對德國人正式宣戰了。”程千帆扭頭看着皮特,上午的陽光透過窗戶,投射在他的身上,這個貪財的男人全身彷彿都在閃着金色,尤其是他的眼眸也仿若在閃金光,“對於法租界的德國人,長官們是怎麼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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