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扎巴多傑一愣,不明白張萌爲什麼而高興,不過既然張萌需要尋找道教在青藏的線索,他乾脆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扎巴多傑是老康巴人,常年生活在這裡。當兵的時候又是在新疆服的兵役,對新藏、青藏一帶也算是瞭如指掌。
直到將自己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之後,扎巴多傑纔開口問道:“張兄弟,雖然說大紅柳灘那裡或許有你們要找的線索,可如果真要去那裡,也不必從這裡穿越啊!北上若羌縣,南下青藏線,都能到達大紅柳灘。”
“這我們知道。”張萌點了點頭。
“那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樣走下去,只剩下一條路了。”說到這,連扎巴多傑這樣硬朗的漢子,都露出了一副恐懼的表情:“要知道雖然可可西里也有人類禁區之稱,但這條路真正可怕的並不是我們這裡,畢竟我們這裡還有人,還有巡山隊,但再往前走,就是那棱格勒峽谷了!那裡可是人和動物都不敢靠近的魔鬼谷。”
張萌說道:“我們之前也知道一點。”
“看你們的樣子,應該都不太相信對不對?”扎巴多傑嘆了口氣,說道:“我見過很多像你們這樣的冒險家,有中國的,也有外國的,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想穿越魔鬼谷,但到最後無一例外全都埋葬了那裡。別說你們初來乍到,就算是土生土長的青藏康巴人,也不敢去哪裡……”
看着扎巴多傑謹慎的目光,張萌突然想起了賴子之前的猜測,他眯着眼睛說道:“其實我們先前也有過猜測,藏羚羊的遷徙會不會跟那個魔鬼谷有關?”
聽到這句話,扎巴多傑神情一怔,似乎被人戳中了什麼,片刻才點了點頭,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們藏人有種感覺,那是對自然敬畏的感覺,不僅是人,就連青藏上的一草一木都敬畏着那裡。”
“既然是敬畏,那應該是抱有情感的,爲什麼會給那裡取個魔鬼谷的名字?”張萌問道。
“魔鬼谷這個名字,是由一名瑞典探險家首先叫響的,所以大家就都跟着這麼叫了,我們康巴人還從未這麼叫過,至少,很少有人會主動提起那裡。”扎巴多傑看着張萌,嚴肅的問道:“朋友,你們一定要穿越那裡嗎?”
“是。”張萌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我們懷疑那裡有我們要尋找的東西。”
“去那裡一定要有個非常熟悉地理的嚮導,那個多吉……就是你們請來的嚮導?”扎巴多傑問道。
看到張萌有些驚訝的表情,扎巴多傑笑着解釋道:“你們這行人中,只有他一個康巴藏人。”
“對!”張萌點點頭。
“價格不菲吧?”
看到扎巴多傑的狐疑,張萌如實說道:“五千塊,我們答應給他五千塊,他同意帶我們過魔鬼谷。”
“呵呵……”扎巴多傑聽完之後,露出了一絲苦笑。
還不等張萌問扎巴多傑爲什麼笑,就看見賴子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壓着聲音說道:“阿萌,多吉不見了!”
“什麼?”張萌瞳孔一縮,趕忙問道:“怎麼會這樣?你不是一直跟着他嗎?”
“是啊,他來到救護站之後,就一直不說話,後來我跟他出去上個廁所,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就不見了。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他的人。”賴子有些無奈的自責道:“怪我對這裡不熟,被他給耍了。”
“現在天這麼黑,風那麼大,他會不會是走失了?”張萌問道。
“不會。”一直靜靜聆聽的扎巴多傑突然發表意見道:“我們康巴漢子,只要答應了一件事,就不會不負責任半途逃跑的!以我這些年來的經驗,在他收了你們錢的那一刻,就已經說明他不會真的帶你們去魔鬼谷了。”
“爲什麼?”張萌皺了皺眉頭,不是太理解扎巴多傑的話。
“再多的錢,也買不回一條命。”扎巴多傑想了想說道:“我看到多吉的第一眼時就感覺他不誠實!眼神遊離,很像我見過的那些盜獵者,即便他不是,他也跟盜獵者有關係。”
“如果他是盜獵者可就麻煩了!”賴子的臉瞬間變得鐵青:“少了一個嚮導我們可以再找,可如果他是盜獵者,那他會不會把羈押地點告訴他的老闆?”想了想,賴子無奈的說道:“但願他跟的是另一個老闆。”
“這。”扎巴多傑砸了咂嘴,搖搖頭說道:“很難。”
“怎麼說?”張萌不解。
“沙圖什的製作方都在一個地方,我想他們彼此之間至少是認識的,以你們之前說的看,這個多吉多半是個貪心的小人,這種人爲了錢,很可能就會將消息賣出去。”
“這。”張萌一頓,少了嚮導沒什麼關係,但要是連累到巡山隊,可真就得不償失的了。
“你們也不用太過自責。”扎巴多傑解釋道:“盜獵者一向膽大包天,他們見我們勢弱,經常會在山裡頭伏擊我們!只不過這次,他們的算盤打錯了……”
看着自信滿滿的扎巴多傑,張萌沒來由的感到一股安全感。
“哈哈,看來我們又要大幹一場了?”本來出來放風的胖子,聽到三人的談話,當即大笑的拍了拍胸膛:“嘿!胖爺我正愁着沒機會練手呢,這幫傢伙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胖子這麼一嚷嚷,屋內的人也全都聽到了,一下子全都走了出來。
“萌仔,你們說,多吉跑了?”趙三眉頭緊鎖的問道。
“嗯。”張萌點了點頭。
“唉!這傢伙當時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趙三咬牙切齒的說道:“只是沒想到他逃生的本領這麼強,竟然可以躲過賴子的追蹤。”
“三爺您就別打趣我了。”賴子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膀。
“怪不得你,這地方風大雪大,走出十步就看不到人影,除非是貼身跟着,否則誰也看不住。”靳大哥解釋道:“看來這個多吉藏得很深啊,能夠這麼熟悉這裡的地勢,一定是個常年累月的慣犯!”
“扎巴大哥剛纔就猜他可能是盜獵者,給我當嚮導是假,殺人奪財纔是真。”張萌說道:“這個人貪心不足,應該不會滿足那五千塊,我估計很快就有人殺來了。”
聽到這,扎西和才仁一笑,不約而同的說道:“狗曰的,來得好,正愁這兩年壓的火沒地方發呢!現在我們有了槍支彈藥,就再也不用忌憚他們了。”
“這樣,我們早做提防。”張萌回頭看着扎巴多傑,冷靜的說道:“具體怎麼安排就由扎巴大哥來辦,我們今晚全都聽你指揮,消滅了那夥盜獵者之後,我們再上路。”
聽見張萌等人的豪言壯語,扎巴多傑很感動,卻拒絕的搖搖頭說道:“不,你們先走!我派人護送你們,我們留下來跟這些盜獵者周旋。”
“這怎麼可以。”一聽扎巴多傑要讓自己這些人先離開,張萌當即反對道:“我們既然一起喝過酒,又出生入死,就是兄弟!兄弟,就該有難一起當。更何況,多吉這個傢伙還是我們帶來的。”
“你們……”
“小萌仔說的對,這件事我們不能推卸責任。”趙三肯定的說道:“放心,這種小毛賊我們還不放在眼裡。”
一旁的軍哥雙腿架在桌子上,正面無表情的擦着手中的軍刺。
葉九也冷冷的將一隻白皙的手搭在了快雪刀上。
區區幾個盜獵者,軍哥和葉九還真沒放在心上。
就在衆人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屋子裡的小樓跑到張萌的身邊,焦急的說道:“阿萌,多布……多布……說有話要跟你們說!”
“多布?這個老傢伙又想幹什麼。”扎西紅着眼睛,怒氣衝衝的說道:“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扎西。”扎巴多傑一把攥住紮西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衝動,然後對着衆人說道:“走,我們去看看,這個老刀手要說什麼。”
看着衆人緩緩走進屋子,多布也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哆哆嗦嗦的說道:“那個藏人……我之前在老闆那裡見過……”
“你說的是多吉?”張萌眼睛一亮。
老刀手多布搖搖頭,繼續吃着手中的壓縮餅乾說道:“就是跟你們在一起的那個藏人,但叫什麼名字我不清楚。”
“應該就是多吉了,沒想到他還真是盜獵者。”趙三一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我吃了你們的東西,應該幫你們點忙。”老刀手將最後一點糧食塞進口袋裡,拍了拍手,如釋重負的說道:“還有,這次的老闆出手很闊綽,不像是以前的土老闆。”
衆人聽不懂老刀手多布顛三倒四的話,扎巴多傑卻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那你還留不留下來?”
“不了,看來待會有一場血戰,我還是躲一躲。”多佈擺擺手,對着扎巴多傑說道:“祝你們好運!”
望着起身走遠的老刀手多布,張萌忍不住問道:“喂,你爲什麼要告訴我們?”
“就如他說的,良心不會隨鷹遠去。走出可可西里,我就收手,再也不拿刀了!”老刀手的話有些淒涼,但卻很沉重。
良心不會隨鷹遠去,人類,雖然邪惡貪婪,雖然雙手沾滿了鮮血,但在某一瞬間,都會找回自己失去的良心。
這個麻木的老刀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知不覺,張萌竟然對腳下的土地生出了一種由衷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