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此刻站出來與蘇朝廷針鋒相對,煞有些衝冠一怒爲紅顏的意思,不過他這絕對不是沒頭沒腦的衝動,他在站出身來之前,心裡是經過盤算的。
即使他憋着屁也不放一個,蘇朝廷也不見得會放過他,那還不如化被動爲主動,此刻客廳裡面就只有他和蘇千沫與蘇朝廷三人,就算蘇朝廷想要叫守衛在門外的保鏢進來,那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之內,林逸完全有能力將蘇朝廷控制在自己的手上。
面前茶几上的水果盤裡面就有一把小水果刀,而林逸與蘇朝廷的直線距離不過五步。
果然,蘇朝廷被林逸的那番話給激怒,他眯起雙眼,面色陰沉,最後竟然發出一陣狂肆的大笑,立身而起道:“蘇禾,將這小子剁碎了扔海里餵魚!”
林逸不知道蘇禾是誰,也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他只知道如果在這個蘇禾進來之前,他要是還沒有將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抵在蘇朝廷脖子上的話,他可能還真就得被剁碎扔海里喂鯊魚了,他不敢再有絲毫的遲疑,一把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向蘇朝廷奔襲而去,成敗在此一舉!
“砰!”
林逸算計好了的五步奔襲僅僅只奔襲了兩步,他就感覺自己的左腿後關節處被一道不俗的力道所擊中,一陣劇烈的疼痛迅速瀰漫開來,他的左腿一癱軟,整個身子頓時就失去平衡而摔倒在了地上,他想竭力爬起,可那隻受襲的左腿竟然使不上一點兒勁兒,而蘇朝廷仍舊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當蘇千沫聽到蘇朝廷召喚蘇禾的時候,她就知道林逸今天沒命走出這棟海灣別墅了,蘇禾是誰?蘇禾是整個煙海市乃至整個江南都名氣響噹噹的天字號保鏢,他貼身保護蘇萬象二十餘年,數次將蘇萬象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在蘇萬象成爲植物人之後,他又繼續爲蘇朝廷保駕護航,這個天字號保鏢是蘇家首腦名副其實的保護神,他原本不叫蘇禾,這個姓氏和名字是蘇萬象賜給他的,可見他對蘇家的忠誠和蘇家對他的信賴。
林逸轉身一看,只見一個身着青布長衫,頭髮花白的消瘦老者從樓梯口走了出來,他沒有像其他保鏢一樣守衛在門外,而是一直蟄伏在通往別墅二層的樓梯道中,他得隨時保持主人在自己的視野範圍之中,這是從他保護蘇萬象老爺子開始就延續下來的習慣,他的脊背稍稍有些佝僂,眼球呈現出與常人不同的灰黃色,這樣的老人咋一看起來,實在是難以令人相信他是一個身負盛名的高手。
直到蘇禾走到林逸的身旁,彎身撿起地上的一串檀木佛珠,林逸才猛然發現剛纔襲擊在他左腿上的那記不俗的力道竟然是這串檀木佛珠,扔出一串檀木佛珠就能將人打得癱軟在地上,林逸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心中有些淒涼……看來今天是跑不掉了。
即使蘇禾剛纔的那一記出手已經讓林逸感覺到了絕望,可是這並不代表林逸會束手就擒,他揉了揉劇痛的左腿,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手中的水果刀直直刺向蘇禾腹部,寒光咋現,蘇禾卻是絲毫不躲,他閃電般地出手,一把握住了林逸持刀刺過來的手腕,使力往下一掰,林逸手中的水果刀頓時脫落,不過蘇禾沒有讓水果刀落地,他伸腿一踢,明晃晃的水果刀便像毽子一般被他踢向空中,隨即他凌空躍起,一把握住刀柄,待他落地之時,水果刀冰冷的刀刃已經抵在了林逸的脖子上。
“禾叔,住手!”蘇千沫趕緊出聲制止,繼而轉身望向蘇朝廷說道,“爸,放過他,我求你!”
蘇朝廷冷峻一笑:“我已經給過你們機會了,是你們自己沒有珍惜……蘇禾,還不動手?”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正當蘇禾即將手起刀落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驚呼,隨即客廳的門被人一把推開,李嫂一臉驚慌地站在門口:“老爺,不好了,老太爺他……他快要不行了……您快去瞧瞧!”
“李嫂,老太爺怎麼了?”蘇禾的手停滯了下來,冰涼的刀刃沒有在林逸的脖子上挪開,也沒有割下去,他竟然是第一個問出此話的,甚至搶在了蘇朝廷這個親兒子和蘇千沫這個親孫女的前頭。
李嫂剛纔闖進來得倉促,沒有看清客廳裡面的狀況,等到她把話說完,這才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見得蘇禾手中那把錚亮的水果刀正抵在林逸的脖子上,她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還是有一聲驚呼從手縫裡面飆了出來:“啊……你們……”
“李嫂你別慌,快說老太爺他怎麼了?”蘇禾將手中的水果刀從林逸的脖子上撤離開去,焦急地詢問道。
“老太爺他……他……”
李嫂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急得蘇禾一把提起林逸就往那座建在院子裡面的小平房奔去,對於他而言,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事情會比蘇萬象老太爺的安危來得重要,即使蘇老太爺現在只是一個植物人而已。
蘇朝廷和蘇千沫也趕忙跟了上去,要是蘇老太爺有個三長兩短,對於他們整個蘇家來說,其震撼力不亞於一場劇烈的大地震。
蘇萬象老太爺的這間小平房裡面第一次涌進了這麼多人來,他還是平靜地躺在那張寬大的紫檀木牀上,對外界的一切渾然不知,老太爺在牀上躺了整整三年,全靠輸送營養液維持生命,整個身體清瘦得可怕,那張佈滿褶皺的臉上顴骨嶙峋,毫無血色,一片慘白,最爲恐怖的是,他此刻口中和鼻中正往外緩緩流淌着鮮血,暗紅色的鮮血瀰漫了小半張臉,看起來就像是爬起來吃完人喝完血又躺回到棺材裡面的乾屍。
蘇禾跪在牀邊,緊緊地握着蘇老太爺的手,老淚縱橫地哭喊道:“老爺,你怎麼了老爺?”
蘇千沫在走進房間看見蘇老太爺的那一剎那便用手捂住了口鼻,兩隻眼眶頓時溼潤,一眨眼,兩行晶瑩的淚珠兒便從那白皙光潔的臉頰上滑落而下,沒有絲毫的聲音,但卻是比嘶聲痛哭來得更加悲傷,她不知道老天爺爲什麼要折磨這個驕傲了一生的爺爺,爲什麼給他們留下三年的希望,到最後卻還是沒有守得花開見月明。
“現在打醫院的急救電話恐怕是來不及了,我們得自己把老太爺送去醫院急救。”蘇朝廷好歹也是一家之主,面對這種情況,他雖然焦急萬分,但卻是沒有絲毫的慌亂,鎮定地安排道,“蘇禾,你現在把老太爺抱出屋外,我去取車!”
蘇禾趕緊站起身來,伸手擦掉了臉上的淚痕,彎身就要將蘇老太爺抱出房間去。
“不要動他!”林逸突然站出身來大聲喝道,“這個時候千萬不要肆意挪動病人的身體,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蘇禾伸出去的雙手果然停滯了下來,他轉過身來,眯着那雙灰黃色的老眼問道:“你憑什麼這樣說?”
“因爲我是醫生!”林逸指了指病牀上的蘇老爺子說道,“根據我剛纔的觀察,病牀上的那位老人家應該是個植物人吧?按照常理來說,植物人的生理機能基本上還是平衡的,只是會隨着時間而漸漸減弱,最後完全枯竭,所以他們一般是不會出現這種太過異常的狀況的,如今病人口鼻出血,那就證明他的生理機能已經失去了平衡,至於導致這種失衡的具體原因我還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你們這會兒要是再挪動他的話,只會更加破壞這種平衡,加速他的死亡而已!”
蘇禾完全愣住,他不知道這小子究竟說得對不對,但是聽他說得這麼嚇人,他還真的不敢隨意挪動蘇老太爺了,要是因爲他的魯莽而導致蘇老太爺死亡的話,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活得安生,可要是因爲這小子的胡言亂語而耽誤了蘇老太爺最佳的治療時間,那又如何是好?
“臭小子,你在胡言亂語什麼?”蘇朝廷正欲出門取車,聽得林逸的話又折回了身來,狠狠地瞪了林逸一眼,然後對蘇禾說道,“你不要聽這小子胡說,他能懂什麼?趕快把老太爺抱出來,別耽誤時間了……你看這小子長得像醫生嗎?”
蘇禾仍是不動,他一把扯住了林逸的衣領,冷聲問道:“你真的是醫生?”
“禾叔,他真的是醫生!”
蘇千沫躊躇再三,終於還是站出來給林逸作證,她倒是前後三次見過林逸的鍼灸之術,第一次林逸幫她緩解了痛經,第二次她親眼見到林逸用銀針封鎖住自己的兩處穴脈,控制自己的心跳、呼吸和汗液的滲出,第三次林逸用一根銀針便是降服了彪悍的郭慶……只不過這小子的鍼灸之術幹些旁門左道還行,至於救人怎麼樣,她倒還真是不敢說,萬一聽他的話耽誤了老太爺的治療,那她看可就成了蘇家的罪人。
她能站出來給林逸證明醫生的身份,這已是她能給予的最大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