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強強的威脅,我們完全就沒有當成一回事兒,原定的計劃照樣提上日程,小章的女朋友順利辭職,不日便可飛來烏魯木齊,至於操刀的燒烤師傅,我和劉山稍微一商量便有了合適的人選。
阿飛!
我們以前的初中同學,小夥子成績很爛,打架泡妞卻是一把好手,那個時候跟我們的關係還算不錯,不過他初二下學期的時候分流去念了職業技術學校,據說只念了半學期就因爲把他們學校的門衛打進了醫院而被開除,輟學後去外地混了段時間,後來就回我們小鎮開了家夜啤酒燒烤店。
屁大點兒的孩子哪懂得做生意,再加上店子開在我們那一泡尿就能尿通頭的小鎮上,朋友兄弟同學什麼的滿地跑,生意倒是極其火爆,每天晚上都幾乎爆滿,凌晨三四點才收攤關門,不過賒賬太多,賴賬的更多,幾個月就搞得關門大吉,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養不起你們這幫大爺!
隱約記得……我和劉山、田小維還有覃波貌似還在他那兒掛了幾筆賬,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消,當然,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現在也沒有必要再去追究,不過不得不說,阿飛雖然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但烤的那手燒烤卻是賊地道!
以前我們曾問過他究竟師出哪路燒烤大神,阿飛笑說哪兒有什麼大神師傅,他只是在輟學之後去了成都的一家比較大的燒烤店當服務員,混了段時間之後就被挑去給燒烤師傅打下手,算是偷師學藝,再加上自己也比較喜歡鼓搗這玩意兒,就這樣。
記憶中,阿飛在那個炎熱的夏季夜晚烤燒烤的時候,總喜歡光着膀子,腰上繫着條殺豬匠才喜歡栓的藍色圍裙,額前留着長長的留海,還漂染了幾縷黃色,烤得入神的時候,總喜歡甩甩頭,剎那間留海飄揚,瀟灑不羈……也不知道有沒有把頭屑甩進燒烤裡當作料?
我幾番週轉,終於從以前的初中同學那兒要到了他現在的電話號碼,打過去的時候,小夥子正在江蘇無錫某電子廠的流水線上打螺絲,幾句老同學之間的寒暄之後,我給他說了我們的計劃,並誠懇的向他發出了我們的邀請!
阿飛遲疑半晌,然後窘迫的告訴我,他現在倒是想自己開個燒烤店,可是沒有資金,總不能再跟他爹媽要吧,有過一次開店失敗的經歷,他爸媽現在把他開燒烤店那事兒視作洪水猛獸,要是空手套白狼的折騰或許還能不支持也不反對,可要是想再讓他們砸錢,對不起,沒門兒!
我告訴他,錢的事情不用他操心,有我和劉山還有小章兩口子投資,他技術入股即可,利潤到時候一分爲五,誰也不虧欠誰,誰也不佔誰的便宜,吹得來了興致,我還滿腔豪氣的鼓勵他說,咱們現在雖說是小打小鬧,但好歹也算是自主創業了,跟打工不是一個檔次!
對於他而言,這豈不是空手套白狼的大好事嘛,而且做的還是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小夥子當時就坐不住了,說電子廠每天上班12小時,一個月累死累活才三千來塊錢,幹個雞毛,還是自己創業來得靠譜兒,他現在就去辭職,明天就去買來新疆烏魯木齊的火車票……然後我便聽到某電子產品狠狠砸在流水線上的聲音,哐啷啷的,猶如少年奮起的雷雷戰鼓!
……
飛機肯定比火車快,小章的女朋友陳思婷先於阿飛趕到烏魯木齊,我和小章專門請假去機場接的她,在成都的時候,我就見過這姑娘,還一起吃過飯呢,甚至他倆還用蘇麥開的一間大牀房去做了喜歡做的事情,所以我們彼此之間並不陌生,只是小姑娘見到我還是有些拘謹,放不開,不過這並不礙事兒,反正以後我們就是並肩作戰的戰友,會熟悉得爛掉的!
穿着一套藍色新百倫運動裝的陳思婷顯得很是青春洋溢,畢竟是才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怎麼穿都透露出一股青春的活力,一個燦爛而純真的笑臉,就是她們最美麗的裝飾,這是再昂貴、再稀有的首飾都裝點不出來的如花年華。
小姑娘一見面就給了小章一個大大的熊抱,似乎是覺得我在旁邊看着有些難爲情,很快就又鬆開了,一瞬間,眉目含羞,俏臉通紅,小章則親暱的摟着陳思婷,得瑟的向我說:“對不住了陽哥,小別勝新婚嘛,激動了激動了,一時間就沒有顧忌到你這個孤家寡人的感受,該死!該死!”
我傲嬌的一撇臉:“你小子少用你的甜蜜來噁心我,哥淡定得很,別說你們只是一個熱情似火的擁抱了,就算你們當場給我表演個世紀長吻,哥也照樣處之淡然!”
操!
我話纔剛說完,小章還真就摟着陳思婷當場給我上演了出激吻戲碼,哥哥,這裡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人來人往的飛機場啊,你們這樣……真的好嗎?
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我趕緊轉過身,撇過臉去,假裝不認識這對正忘情激吻的狗男女!
事後,小章針對這極其刺傷我的一吻,對我做出了深刻的檢討,可我總覺得他小子賣弄甜蜜的成分比他懺悔錯誤的成分要多得多,小姑娘陳思婷臉皮薄,自然幹不出小章這麼畜牲的事情,她只是很羞澀、很甜蜜的告訴我,兩個相戀的人之間,最浪漫的事情莫過去膩在一起,哪怕無聊、哪怕爭吵,哪怕生活有種種的不如意,既然人生不過百年,那又何必不天天都做浪漫的事兒呢?
我勒個去!
這妮子只是把他們的甜蜜賣弄得更文藝了一點兒好伐?
我們的單身三人宿舍從此將小章剔除了出去,他和陳思婷就在我們房的隔壁租了間房,過上了讓我們每天都很想揍他的同居生活,而他騰出來的位置,就將留給即將到來的阿飛入住!
兩天後,阿飛與我們成功會師,小夥子不愧是初中都沒畢業就在江湖上獨自闖蕩的好漢,沒有勞煩我們去火車站接他,直接讓我給了他個確切的地址,他便自己找了過來,這尋人問路的本事,簡直讓我們佩服的五體投地!
現在的阿飛,已經剪去了以前他總愛有事兒沒事兒就甩甩的黃色漂染留海,取而代之的是一頭不短不長的濃密黑髮,少了些許瀟灑不羈,卻多了幾許成熟穩重,雖然他此刻穿了衣服,但看見他那張熟悉得有些遙遠的臉龐,我還是會莫名的臆想出他光着膀子,拴着殺豬匠的藍色圍裙的樣子。
在我臆想的畫面裡,他雙手各拿一把烤串,左右開弓,蘸油的刷子往烤串上揮灑一刷,茲茲作響,霎時間烤煙嫋嫋,色香四溢,大哥瀟灑的一甩頭,即使留海不再,可依舊浪蕩不羈,風情萬種。
“陽哥,我現在跟你混了!”
阿飛見到我的時候,如是對我說道,他說以前唸書的時候,他就沒真正的混入我們的那個極小的圈子,有些遺憾,現在終於可以並肩稱兄弟,攜手赴榮華了,我笑說那個時候不懂事,性子難免傲得有些欠抽,一手技術活兒的財神,你別往心裡去!
這個晚上,我們搞了次會師宴,沒去田野飯店找不痛快,而是在家裡用電磁爐湊合着搞了頓熱絡的火鍋,火鍋底料還是阿飛從四川帶來的,絕對正宗,這傢伙,來的時候一共提了兩口箱子,其中一口半裝的都是調料五味、家鄉特產等東西……找他來做我們燒烤店的操刀師傅,還真是找對人了!
吃着火鍋喝着酒,我們四個老爺們兒最後全部都醉了,只剩下陳思婷一人獨醒,不過我們不是那種倒牀就睡的醉,而是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的那種醉,我們從學生時代聊到初入社會,再從初入社會聊到被社會輪了千百遍的現在,再從現在聊到註定還會被生活輪但卻會堅決反抗的未來。
零零總總,紛紛擾擾,不一而足!
阿飛和我們一樣,身上的戾氣被磨平了許多,眼神也不如以往天真清澈,我們都知道,這是這個現實的社會帶給我們的陣痛和改變,無一能夠倖免,他的經歷、他的故事、他的感觸,第一次讓我如此通透的感受到,原來,我們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支如浪潮般的大軍!
所以,疼了累了、痛了倦了,別抱怨,因爲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太多和我們一樣的年輕人,贏了勝了,懂了悟了,別狂傲,因爲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太多比我們還要成功、還要得意的年輕人!
陳思婷在屋裡收拾我們的酒桌戰場,而我們四個年輕人步出門外,站在屋前的那個土包上,看着蒼茫大地,浩瀚星空,抽菸打屁!
新疆,這片白天比黑夜要長、陽光比雨露要多的熾熱大地上,四個年輕漢子酒壯慫人膽,他們英氣勃發、他們鬥志昂揚、他們氣勢如虹,他們……要開燒烤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