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於頭說:“這隻白鳥來歷不凡,是高人夢中相授。”
“哦?此話怎講?”我問。
“是我做夢的時候,夢來的。”於小強平靜地告訴我。
大概在半年前,他們爺孫倆還沒從山村出來,有一天寒冬深夜,於小強做了個極其怪異的夢。
他夢到自己走進黑森森的深山,正茫然不知歸路,山路很遠的地方走來一人。
這人看起來還算年輕,非常瘦削,不知爲什麼佝僂着身體,像個老頭。穿着一身黑衣,看了讓人極爲不舒服。
這人走到於小強的面前說:“師弟,師父讓我來送只鳥,作爲入門信物。”
於小強還是個小孩子,擡起頭眨眨眼睛說:“我不認識你。”
黑衣人道:“日後自會相見。”他一擡手,指尖落只白鳥。此時夜深深山森森,如此一隻通體雪白的鳥非常扎眼。
於小強緩緩擡起手,鳥飛到他的指頭上,黑衣人道:“此鳥爲中陰苦界怨氣所化,師父交待你要善待之,日後行走人間紅塵,它必助你一臂之力。”
於小強別看年紀小,卻經歷過生死,氣度自然不凡,他知道這個黑衣人是有來歷的,也就對這隻鳥高看一眼,特別愛護。
這隻白鳥很是高傲,站在他的指尖跳來跳去,梗着脖子。
夢到這裡就醒了,於小強以爲這只是逼真的夢,可等睜開眼的時候,果然有一隻小小的白鳥在屋裡盤旋,一會兒飛到樑上,一會兒俯衝到牀邊。而且這鳥特別乖巧,只聽於小強和老於頭的話,基本上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老於頭髮現這隻鳥通人性,爺孫倆對鳥愛不釋手。
後來一個極偶然的機會,爺孫倆逛集市,遇到一個從南邊來闖碼頭的老夥計,提着算命箱子。這老夥計可沒有鳥,占卜都是讓顧客進箱隨機摸牌,然後再當場破解乩語。
不能說他解的不好,解得似是而非,說話都是兩頭堵,剛開始忽悠忽悠還行,時間長了就沒人來了,大冷天的老夥計還有殘疾,挺可憐,抱着肩膀坐在箱子後面等人上門。
當他看到爺孫倆時,猛然喝住兩個人,非要看老於頭肩頭的鳥。老於頭就讓他看了,老夥計賞玩半天,嘆口氣說他以前跟着一個走南闖北的高人學過餬口本領,就是這個箱子,此箱有講究,名曰伏羲箱,內藏伏羲六十四卦,卦有卦數,簽有籤乩,可解世人前因後果,旦夕禍福。
那位高人明明白白告訴他,說你資質太差,無法窺其占卜奧義,只能靠這個混口飯吃,並告訴他如果日後跑碼頭看到適當的傳人,要把這箱子傳出去,留在你手裡時間長了,非福即禍。
老夥計便問高人,日後可傳給什麼人。高人告訴他,手中持鳥者可傳,多餘的話就沒了。
老夥計靠着這個手藝,混了十來年,倒也吃喝不愁。他跑碼頭閱人
無數,始終沒發現合適的人。今天見到爺孫倆,看到爺爺肩頭的白鳥,福至心靈想到高人所囑,便把這伏羲箱一分錢不要免費給了爺孫倆。
聽到這裡我疑惑:“這是那人吃飯的傢伙事,他能這麼痛快給出來?”
老於頭說:“老齊你有所不知,這位仁兄跑碼頭十來年,專門研究人的旦夕禍福,雖是資質平平,這麼多年也磨出來了,不用伏羲箱也有其他占卜混飯的辦法,而且他堅信那位高人如此囑託是有道理的,自己如果由於貪念硬留此箱,恐怕是禍。”
“有點意思。”我喃喃,似乎這爺孫倆從裡到外,從能力到裝備都在某種契機中。
“那老夥計說不說傳箱子的高人是誰?”我問。
“這個我還真打聽了,”老於頭說:“十多年前傳他箱子的高人,名叫安歌,至於兩人怎麼認識,安歌又是如何留下箱子,這些他都沒說。我這鳥啊,箱子啊,就像從天掉下來一樣,我們爺孫一商量,離開山村進城混口飯吃。今天是你來了,咱們要是在這遇不上,明天我們就要到城西去,可能過一陣就要到省城。”
“我還有個問題,你們是怎麼認識我的?”我說。
“我看到了你。”於小強說。
“什麼意思?”我問。
“我看到你和飛頭互相搏鬥,”於小強說:“你是好人,你肯定能制服飛頭。”
我看他:“你連我是什麼身份都知道。”
“有些事我能看到,有些事我看不到。”於小強說的很含糊,沒有過多解釋。
“好吧,”我說:“看樣子我來對付飛頭是命中註定的事。那個練飛頭降的到底是什麼人,你告訴我是誰,我好抓他去。”
我內心是相當詫異的,曾經在煙臺的奇遇中進入過其他幾層世界,第三層長夢裡,我遇到過修行飛頭降的五個人,當時的情景發生在深山孤屋裡,非常恐怖。
我在夢境世界見到飛頭,現實的世界裡又出現了飛頭,難道這夢境並不是隨機而生的?而是一種很隱晦的命運提示?
看樣子我是躲不了,抓住這個賊人的任務就應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爺孫倆的來龍去脈,於小強身世雖然詭秘,可性情質樸,老於頭更是個善良的老頭,什麼事講開就好了。晚上我請爺孫倆出去吃了一頓羊湯。
吃完之後晚上我沒走,住在破屋裡。晚上屋子四面漏風,我沒敢脫衣服,蓋着的棉被不知是老於頭從哪裡淘來的,蓋在身上疙疙瘩瘩的難受,還有股臭腳丫的怪味。
於小強睡在我們中間,我翻來覆去睡不着,往常特別嗜睡的崽崽不知爲什麼,精神頭倍兒足,停在我的枕邊,虎視眈眈瞅着窗樑,白鳥就落在上面。
白鳥也不睡,居高臨下俯視着崽崽,崽崽回望着它,感覺氣氛劍拔弩張。
我
低聲呵斥讓它老實點,崽崽特別受委屈的樣子,坐在一邊抱着前爪。
到了晚上爐子涼了,屋裡如墜冰窟,老於頭下牀掏了掏爐子,重新熱起來。我也不睡了,索性起來,摸出一根菸給他:“爺們,你們打算以後怎麼辦,就靠跑碼頭餬口?”
“老齊,小強應該上學,我剛纔考慮過了,攢點錢讓他上學去,接受教育,以後考上大學謀個前途,爲國爭光。”老於頭說。
我看看這爺倆,他們也算有來歷的人,過得如此落魄。我想想說:“這樣吧,這地方不能繼續住了,天太冷,我想辦法幫你們換個地方,肯定暖暖和和的,比這裡強。你老爺們不怕什麼,小強畢竟是孩子,總這麼挨凍身體也受不了。”
我和老於頭嘮了半宿,瞭解到他們以前在山村裡過日子,那才叫苦呢。
第二天早上我正用涼水洗臉,突然來了電話,接通後是義叔來的,他問我在哪,我告訴他在家。
義叔道:“昨晚出了件怪事,今早你們辦葬禮那家的金婆婆來到公司,指名道姓找你。”
“找我幹什麼?葬禮都辦完了。”我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嗎?”義叔說:“昨天夜裡東湖區的市場三樓跳樓死了個孕婦,今天一大早朋友圈都傳瘋了。”
我咯噔一下,看向屋子角落吃饅頭的於小強。孩子本來垂着頭,忽然有所察,感應出我在看他,他擡起頭回看我。
我咳嗽一聲:“義叔,金婆婆是什麼意思?”
義叔說:“金婆婆跟我說,你昨天收到張紙條,上面寫着東湖區有孕婦要倒黴,她非說你肯定知道里面發生的什麼事,知道她家兒媳婦是怎麼死的,她死活要見你,說你不出現她就跪死在咱們單位的大門口。”
我真是頭疼,掛了電話,問於小強知不知道飛頭降的邪人是誰。
於小強搖搖頭:“我只能看到下一個死者。”
“是誰?”我問。
於小強上了牀,從枕頭下面翻出破爛的作業本,翻開一頁給我看。上面用鉛筆塗鴉了一副畫,線條特粗糙一看就是孩子畫的,不過線條挺傳神。
上面畫着一個孕婦躺在牀上,從最上面的天花板飛下來一顆黑糊糊的人頭,人頭去的方向正對準孕婦的肚子。
“這是下一個受害者?在什麼地方?”我問。
於小強摸出鉛筆頭,在紙上一筆一劃寫了幾個字:高新技術產業園區凱特琳。
我搖搖頭:“只憑這些線索上哪找啊。”
高新技術產業園在市郊,佔地面積相當大,裡面都是高新技術企業,還配有大規模的居民區,幾十萬人在裡面生活工作,找一個人簡直大海撈針,更別說這孕婦還沒有中文名,光有個英文名叫凱特琳,上哪找去。
於小強在下面寫了三個字:金婆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