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宮之中,叛亂的軍馬聲勢滔天。
陳榮本是趙國大將,他的身邊的士兵也是以趙國的降卒居多。此刻,爲了一個目標,他們如一支箭一般,迅速插入了嬴政所在的離宮。
不計傷亡,不計代價,這如刺客刺殺一般狠辣的用兵,讓即使是始皇帝身邊的秦軍精銳也沒有佔到絲毫上風,反而節節後退。
王離站在離宮前殿之外的走廊之上,焦急的看着前方的形勢,卻有些無可奈何。
王離有心率兵衝殺,可是身負守衛皇帝的重任,卻只能站在這裡乾着急。
“佈置的怎麼樣了?”王離問着身邊的校尉,道。
“從離宮之中搬來了木板石塊,臨時搭建了一層外圍的戰壕,叛軍若是衝了過來,可以延緩他們的攻勢。”
“還不夠!”王離嘴中喃喃的道:“再去找材料,建造一層戰壕出來。皇帝陛下安危事關重大,絕對不容有失!”
“是,大人!”
正當校尉轉身離開,王離卻見到外圍叛軍如數道尖錐一般的攻擊陣勢忽然一滯。
“怎麼回事?”
王離有些不明所以,只見隨後,叛軍本是凌冽無比的攻勢,居然漸漸萎頓,向後退去。
不久之後,蒙恬快步向離宮走來。
此時的蒙恬受了一些輕傷,髮絲散亂。
“將軍,是怎麼回事?”王離問道。
“是王賁將軍!王將軍率領三千騎軍,於一刻之前,襲擊了陳榮在城外的營地。之後,順勢從後追擊,將叛軍殺得大亂。此刻,叛軍已經縮守城牆附近。我特來向皇帝陛下請命,該怎麼處置這股叛軍?”
“父親!”王離心中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隨即道:“將軍隨我來!”
殿宇空寂,只有燭火遙映。御案之上,嬴政身邊的竹簡已經堆得很高了。
“陛下,叛軍被圍困。末將特來請命,是殺是留?”
遙遠的皇座之上,嬴政正翻閱着的手上的竹簡。聽聞蒙恬的話,他並沒有擡頭,只是淡淡的了一個字,“殺!”
聲音很輕,卻傳得很遠。蒙恬稟手告退,他明白,今夜過後,這趙地怕是要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了!
……
太陽升起,離宮之中,焦灼的味道與血氣交雜,秦軍正在搬運戰場上的屍體,清理昨夜戰場的廢墟。李斯負手於後,淡漠的看着面前的場景。
“丞相大人,請你爲我等向陛下求下情。我們真的不是什麼叛逆的奸細啊!”
一隊士兵押運着幾個大臣,從李斯的身邊經過。
這些人都是那日叛軍襲來,建議調集郡兵驅賊的大臣。此刻,他們都成了調查的對象,被軍士帶走審問。
他們看見了李斯,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紛紛求饒道。
李斯卻是連理會他們的時間都沒有。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若是當日他也贊同調集郡兵前來,不知道此刻會怎麼樣?
李斯當日之所以支吾不言,就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尋常,所以纔不曾開口。
只是現在,擁有着敏感觸覺的李斯,已經察覺到了皇帝究竟劍指何方!可也正因爲此,才讓李斯不覺得有着隔世爲人之感。
畢竟這些年,他和公子扶蘇走得可是很近啊!在這一場風暴之中,若是他不心選擇。他這個大秦丞相,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丞相大人!”
趙高陰惻惻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李斯的沉思。
“是中車府令啊!”李斯淡然的回道。對於趙高,李斯向來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叛軍首領一事怎麼樣了?”
“那叛軍的首領剛烈,見不敵於我,竟然引劍自殺。奴婢剛向陛下請罪,陛下仁厚,不曾怪罪奴婢。”
“這樣麼!”李斯喃喃道。事實上,此刻他根本沒有興趣理會趙高的破事。
“丞相,此刻陛下心情不好。丞相等會面聖的時候,還望心。”趙高臉上露出了微笑,顯示了自己的善意。
“心情不好?”李斯狐疑的道。什麼事情能夠讓陛下心情不好?
“太子殿下剛剛上呈了一道奏疏,也許是因爲這個!”
趙高也不知道奏疏的內容,只是憑藉本能的直覺,猜測而已。不過其中是什麼內容,他就不知道了。畢竟秦皇看了那道奏疏之後,面色可是着實不善啊!
李斯了頭,錯身離開,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一般!
太子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丞相,你看看吧!”
大殿之中,李斯撿起了秦皇丟下來的竹簡。可是剛剛看了一眼,他的額頭便滲出了細汗!
太子居然將陰陽家滅了!
可是容不得李斯細想,秦皇隨之問道:“丞相,你以爲這件事情如何?”
李斯俯首,一時啞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看奏摺上的內容,太子已經將陰陽家連根拔起。可是這件事情的本質並不在於陰陽家,而在於秦皇的態度。
陰陽家是在替秦皇尋找不死藥。秦皇對於不死藥的執着,李斯有着深切的體會。這件事情可大可,完全取決於秦皇此時的心意。
聯想到秦皇近日的所爲,隱隱已經有爲太子在未來登基在鋪路了。可是現在卻出了這麼檔子的事情,未來的局勢霎時間變得撲朔迷離,實在是讓李斯心亂如麻。
李斯明白,秦皇看似隨意的發問,實則是在試探他對太子的態度。
可問題是,李斯把不準皇帝的脈。
最終,李斯咬了咬牙,心中道,只能做一次賭博了。“陛下,臣認爲應該將太子殿下從桑海召回,詢問具體情況。另外,宜讓各地郡守心防備,提防陰陽家的餘孽作亂。”
“朕知道了,就這麼辦吧!”秦皇頓了頓,道:“這次陳榮反叛,乃是六國餘孽在背後作祟。看來朕過去對他們過於寬縱了。”
李斯低頭,心中暗輕噓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太子殿下縱然惹下了滔天大禍,皇帝陛下卻仍然沒有廢儲的意思。
“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李斯稟手言道,輕輕的退了下去。可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他後背已經溼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