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釋然,雖然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在他那兒贏過,但這最後一步,還是我贏了,我笑着跟他說話時,再也沒有當初的委屈。
“陳子煜,其實你知道嗎?以前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只要相愛就可以了,現在我才知道兩個人要結婚,適合才最重要。”
陳子煜帶點兒不甘的反問,“你就相信,宋鳴是適合的人嗎?”
我傻笑,“我知道,至少現在的我,沒有那個精力爲了你週轉奔波,可能我更需要的,是一個爲愛遷就我的人。”
他走了,背影看上去也沒那麼悲傷,除了寒風中有些瑟瑟發抖,讓我覺得,他很快就能走出這個很久以前的故事角色。
我和宋鳴,理所應當的成了情侶,這是一段很平淡,也很溫馨的日子,每天早上可以一睜眼就被電話鈴聲叫起來,每天晚上可以準時等到下班電話,想要熟悉一個認真的男人,真的很容易。
聖誕節,街上的情侶大大小小,我們牽着手混在人羣裡,覺得自己幸福的可以隨時融化掉。
孟淺問我,“許善,你這幾年的空窗期都是白活啊,說談戀愛就談戀愛,沒有一絲絲的徵兆,這次是真的想嫁人了?”
我總是順着她的話回答,“那怎麼辦,我媽說我天天跟你混在一塊兒,巧的是我們倆都沒有男朋友,我要是不做出一點兒犧牲,我媽就要犧牲你了。”
“混蛋!”孟淺罵了一句,“我纔不信,乾媽對我們純純的友誼,那是有着十二萬分的自信的。”
“哈哈,”我點點頭,“不過,聽說今年過年你要是再不帶個異性回去,我媽你乾媽又要操勞着給你介紹相親對象了。”
孟淺一聽,立馬擺出一副見鬼臉,雙手捂着臉隔空喊道:“乾媽!不要啊!!”
“哎,不過你真的打算,今年過年就帶宋鳴回家?”孟淺問我。
我無所謂的迴應,“可能吧,前幾天我媽給我打家裡電話時,是宋鳴接的,當時就坦白了,後來我媽就問了我好久,一副女兒終於嫁出去了的口氣。”
孟淺哈哈笑笑,“我可以腦補到乾媽的表情。”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繼續說:“其實平時和宋鳴在一起時,他也會旁敲側擊的問我今後的打算,包括以後在上海定居,還有什麼時候結婚什麼的。”
孟淺聽着我說,連連點頭表示認可,“他也不小了,估計家裡都着急了吧?”
“是吖,我也不小了,結婚這件事嘛,也沒必要想太多,兩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以後的日子還是照常過。”
“可是…”孟淺似乎有所疑慮,想說又沒有說出口,她拾起了剛剛的話,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沒事,結婚嘛,每個人遲早都是要的,認識時間不久又怎麼樣,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的。”
我和孟淺相視一笑,“對了,我看你一直在看手機,是跟誰有約嗎?”我問她,剛剛那會兒,她一直坐立不安的看手機時間。
聽到我問她,她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對我咂咂舌,“不好意思,今天的確是與人有約,我該走了,這會子估計會堵車。”
我看了她一眼,臉色微紅,立馬察覺到貓膩,“咦?不對呀,你可從來不在下班時間見客戶。”
“我見朋友,”孟淺掩抑不住的笑意將她暴露無遺。
“切,你見朋友什麼時候不是踩點到的!”我深表不信。
她已經匆匆收拾好,末了還不忘懟我一句,“要你管!”
我微笑看着她,說:“許善,我希望你和我,至少有一對是因爲愛情,而不是適合而結婚的。”
她回我以自信一笑,“我知道啦,好啦,拜拜。”
孟淺趕到約定地點時,離她和林現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她無心關注咖啡館精緻的裝潢,桌子上隱隱綽綽的酒瓶燈,靠着窗子坐下,開始仔仔細細給自己補妝。
林現出國待了兩年就回來了,但其實在他走了一年以後,他們就在微信上和好了。林現跟她說,出了國才知道外國人根本不說英語,都是方言,學校的洋妞沒有中國留學生好看,跟電視上不一樣,英國人天天吃麪包和生菜,他很想念學校門口的臭豆腐…
……
孟淺配合着他的話茬,夜深人靜想家的時候,他們也會開着視頻,一聊一夜。我知道那個時候孟淺剛剛參加工作,實習期間,什麼零碎活都讓她幹,每天累的連午覺都沒有得睡。可林現的每一個視頻聊天,她都沒有錯過。
上帝往往可以原諒一個殺人無度的壞人,卻不心疼一個爲愛消瘦的女人。
林現回國那天,孟淺本來是去機場接她的,那天是她奶奶的忌日,那是她最愛的奶奶,每年忌日不管多忙她都會去,就因爲林現發的一條消息:“我回國了。”她就毅然決然的坐上了回上海的夜班火車。
她也在機場看到了林現,林現和兩年前沒有太大的不同,穿着紅色衛衣,黑色牛仔褲,白球鞋,和旁邊的洋妞戴着相同的情侶帽。
孟淺哭着跟我說:“不是說洋妞不好看嗎?不是說還是中國妹子漂亮嗎?那他爲什麼要帶個洋妞回來?!”
那天晚上林現給她打電話時,她已經止住了哭聲,赤着腳整個人縮在落地窗前的臺子上,對電話裡朝思暮想要給她介紹新朋友的人說:“不去了,我在老家。”
我想,我和孟淺最大的不一樣就是,她哭過以後可以一臉無所謂的說,沒事,我又沒有強求他爲我守寒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他沒有女朋友才奇怪呢…
孟淺看着窗外來來往往的人流,回憶一幕幕涌上眼前,林現如舊卡在時間的點上到來,帶着滿臉歉意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你沒遲到,坐吧,”孟淺一臉正經,一句話讓對方閉嘴。
“噢,”林現果然乖乖坐下,嬉皮笑臉的問道:“想喝什麼?”
“啤酒。”
“好,啤…什麼…”林現愣在原地,尷尬的說:“咖啡店喝什麼啤酒,再說,你一個女孩子酒喝多了不好。”
孟淺卻不在乎的翻着白眼,“那又怎樣,我早就練就金剛不壞之身了。”
林現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她,怪嗔道:“真把自己當女漢子了…”
“是吖,”孟淺從對面伸過頭來,深V的一步裙露出淺淺的事業溝,林現禁不住嚥了咽口水。
孟淺的頭髮掻在臉上癢癢的,讓林現忍不住想打噴嚏,她口氣輕佻,又食指抵過林現的下顎,輕聲說道:“我本來就是女漢子,不懂溫柔,也不體貼,所以你說我們性格不合,我接受。”
林現知道她是故意的,深吸了一口氣道:“孟淺…”
“噓…”她將手抵在林現嘴脣上,“別說了,我什麼都不想聽的。”
她等他安靜不說話,才又坐回自己的位子,“找我有什麼事,說吧。”
林現委屈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你記得以前…”
“別說!”孟淺喝止住他,“以前怎麼樣我一個字都不想聽。”
“額…”林現卡在原地,“好吧,其實今天找你,還是有點事的。”
孟淺一副早就猜到的樣子,不說話等他的下文。林現咳了咳,才緩緩說:“你還記得大一時接我們的那個學長嗎?”
孟淺努力回想了片刻,帶着幾分不確定的問:“是叫李…”
“李安復,”林現提醒道。
“噢,”孟淺點點頭,似乎有點印象。林現接着說:“我們前段時間在一起吃飯,他說想自己開一個酒吧,想拉我入夥,賺了平分,地盤什麼的都是他自己的,就是要我拿個裝潢費。”
林現說到這兒停了停,看着孟淺的反應,試探的問:“你覺得…怎麼樣?”
孟淺懵懵的點頭,“挺好的吖,那個學長人也不錯。”
“哈哈,我也這麼覺得呢,”林現開心的附和,“那…你知道我平時花錢大手大腳,也沒有存到多少,你能不能…嗯?”林現伸手做了個數鈔票的動作,一臉諂媚的望着孟淺。
孟淺這才明白他今晚意欲何在,雖然這幾年孟淺的工作漸漸有了氣色,不過在上海這個地方混,錢這個東西,來的快去的更快,加上每個月貼補家裡,孟淺也沒有多少積蓄。
她仔細想了想,又實在不忍心傷害此刻一臉期待的林現,於是訕訕的回道:“你大概需要多少?”
“不多,差不多三十萬吧,”林現麻溜的迴應。
“三十…萬!你把我賣了吧…”孟淺幽幽的嘟囔着。
林現也意識到錢數不少,可還是小聲道:“我知道有點爲難,不過我一定會還你的,等酒吧一期賺了錢,我第一個還你怎麼樣?”
孟淺心裡哀嘆一聲,三十萬對於她這樣一個上班族來說,的確不是個小數目,她心裡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卡上沒有那麼多數,可看着林現的目光,她還是說不出那句拒絕。
最後,她做了妥協,“三十萬,我給你湊二十萬吧,剩下的,你自己解決。”
林現立馬千恩萬謝,“謝謝謝謝,我保證一拿到分期就還你。”
孟淺看着林現高興的臉龐,忽然又找回多年以前的那種喜悅心情,面上卻又強裝鎮定,不屑的說:“果然找我都是有目的的,沒別的事我就走了?”
林現笑呵呵的點頭,“嗯,我送你。”
他們並肩走在大街上,路還很遠,孟淺住的地方要走過去是很難的,可她並沒有要叫出租車的意思,兩個人就這樣走着,就像數年前他們一起下晚自習,走在從教室回宿舍的路上一樣。
林現說:“今晚的月亮很好看呢。”
孟淺就擡頭看着天空,然後縮了縮脖子,咋舌道:“可是依舊很冷,聖誕節不下雪,總是讓人覺得很奇怪。”
林現看着她的側臉,怔怔的問了一句,“孟淺,這麼多年你爲什麼不談戀愛?”
“啊?”孟淺還沉靜在剛纔的對話裡沒有回過神來,面對他突如其來的一個問題有些懵逼,林現又鄭重其事的問了一遍,“我說,這麼多年,你爲什麼還沒有遇到一個合適的人?”
孟淺定定的看着他,他們的目光對視,有種說不出來的歲月感,孟淺乾笑了幾聲,讓自己的表情儘量顯得不那麼僵硬,“我…可能緣分沒到吖什麼的,我也不知道。”
林現“噢”了一聲,不知道是在跟她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他說:“只要不是讓我耽誤了就好,你那麼好,不能讓我耽誤了…”
孟淺就配合的笑了笑,“好吧,我要回去了,你別送了,天太冷。”
“嗯,”他就真的停下了腳步,孟淺也不知道再接着走下去還能說什麼,他們好像已經過了那個能一路說到家的年紀,也不能說一句明天見,因爲明天,他們要奔向兩個不同的地方,上班,下班,過日子…
好在,這世界很大很大,有個方向就可以活的很好很好。
孟淺坐上公交車,沒有說再見,也沒有回頭,她沒有看到林現站在公交車站牌那兒,對着空氣很想說一句:“阿淺,以後少喝酒,你胃不好,也少熬夜…”
可他什麼都沒有說,他頹唐的蹲在站牌下,一想到自己再也沒有權利擁抱那個女人,就盡失了所有氣力。
林現卻沒有回家,剛剛的咖啡店打來電話,說有個手機丟在那兒了,讓他回去取,想到可能是剛剛走的時候孟淺忘了拿手機,又不得不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