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吹來,許多粉色花瓣飄落,就在這漫天飛舞中,天瑞坐在搖椅上半閉着眼睛,享受着陽光和春風的撫摸。
她左邊春雨坐在小凳子上,手捧着一本話本,輕輕的讀着,右邊是夏蓮端了一盤葡萄,雙手巧輕的把葡萄剝皮去核,送到天瑞嘴裡。
這丫頭一邊聽書一邊吃水果,日子過的還真叫一個舒心,要是讓老康和她那幫兄弟看到,指不定得多羨慕嫉妒恨呢,說不定得把她拖出去暴打一頓。
春雨一邊唸書,她自己也忍不住被書本的內容給吸引住了,不光是她,就是伺侯天瑞的幾個丫頭也全被吸引住。
唸完一章,春雨歇了一下,纔要去喝水,坐在另一邊的冬末開始催促起來:“春雨姐姐,趕緊唸啊,後來怎麼樣啦,那個女鬼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幸虧是白天聽,要是讓我晚上聽這故事,非得嚇出病來不可。”
原來,春雨唸的書正是蒲松齡寫的聊齋,這本書在康熙十九年成書,可因爲當時的社會環境還有蒲松齡家的條件,一直都沒能刊印,天瑞也是最近無聊才猛然間想起這件事情來,立馬派了人去山東尋了書稿來,讓人刊印出來,春雨唸的是印出來的第一本書,就是想讓天瑞先睹爲快。
聽冬末催促,春雨放下書在冬末腦袋上狠敲了一下:“你這丫頭,偏偏喜歡這些鬼啊怪的故事,也不知道怎麼偏膽子那麼大,得,這故事我可不敢再念了,換你給公主唸吧,我啊,一想到一個國色天香的美女晚上照鏡子把自己臉上的皮揭下來,就怪嚇得慌……”
春雨這話引的天瑞也笑出聲來:“倒沒想到我們春雨這麼膽小啊!”
天瑞又吃了一顆葡萄,看着春雨笑道:“算了,你既然不敢念這段畫皮,就再往下翻,我記得有一篇叫嬰寧的,寫的倒是不錯,起碼不嚇人,你念那一段吧。”
得了天瑞的命令,春雨自得的瞧了冬末一眼,拿起書又翻了兩頁,找到那篇嬰寧,很快唸了起來。
又過一會兒,文章唸完了,春雨掩卷長嘆:“這個王公子倒是個癡情人,還有那嬰寧,心倒是不錯……”
說着話,春雨看向天瑞:“公主,奴婢倒還真奇怪呢,這天下還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公主的,公主從來沒有去過山東,怎知那地方竟有奇人寫出這種奇書來,還特特的讓人要了手稿印製出來。”
聽春雨問起來,天瑞躺在搖椅上細思量,心說春雨怎麼會明白這本書的重要性呢,在後世就因爲這本書,多少影視作品被拍出來,被翻拍的也不少,光那畫皮就有好幾個版本呢,這樣好的書,自己不知道也就罷了,即然知道了,怎麼着都得幫上那個作者一把的啊。
“你這話問的倒是奇了。”天瑞還沒有說話,冬末倒先開口了,不服氣的瞪了春雨一眼:“公主什麼事情不知道?公主就是古人說的那種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的人,這點小事哪裡難得住公主。”
冬末這馬屁拍的,讓天瑞笑軟在搖椅上,直搖頭:“你這丫頭,那話用來形容諸葛武侯還行,我一個小女子,哪裡有那麼厲害,要是可以,我纔不要那勞什子心計,我啊,就只想着好好的過我的日子就得了。”
冬末一擡頭,一臉的崇拜:“在奴婢心裡,公主比諸葛武侯也不次……”
拍完了天瑞的馬屁,冬末一臉精靈古怪的湊到天瑞跟前,擠着眼睛問:“公主,奴婢真是不明白了,那個烏雅雲雁那般衝撞公主,要以公主往日的爲人,哪裡還有她的活路,可看公主竟然避了出來,這是怎麼回事?莫不是公主怕了這人?”
天瑞搖頭苦笑,心說冬末這丫頭越發的聰明,也越來越精怪起來,笑着彈彈冬末的腦門,天瑞把她拍到一旁:“你自己想想明白去。”
冬末伸手一臉苦相的揉着自己的額頭,嘴裡嘟囔着:“公主下手真狠,不告訴奴婢就不告訴唄,幹嘛還打人。”
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秋楓看她那個彷彿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的表情,忍不住也笑了起來,過來拉了冬末的手:“得,你也別委屈了,來,公主不疼你姐姐疼你,我看看……哎喲,怎麼頭上起個大包啊。”
這話說的,冬末一臉緊張的就要照鏡子去瞧,逗的幾個人哈哈大笑。
天瑞笑夠了,指着冬末道:“虧了你跟我多年,竟連這麼點道理都想不明白,出去可別說是我的人,我丟不起那人。”
冬末扎煞着手,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倒是春雨穩當一些,放下書笑語:“公主快別說她了,不光是她,奴婢幾個全都弄不明白呢,不知道這裡邊有什麼講究,公主心善,給奴婢們指點一番吧,不然,萬一奴婢們出去做了什麼傻事吃了虧,心疼的還不是公主這個做主子的。”
見幾個丫頭都是一臉詢問的樣子,天瑞嘆了口氣,指指地上的小凳子道:“也罷了,你們都坐下,我給你們講一講。”
幾個丫頭都一臉興奮的坐下,聽天瑞給她們講道理,這幾個丫頭進宮之前都是很純善的,進宮之後跟在天瑞身邊伺侯,在天瑞多年的教育之下,全都變的腹黑的緊,心眼也多的是,她們現在最想學的就是心計手腕,最佩服的人就是天瑞,當然聽的也很認真的。
天瑞瞧瞧這個,再瞧瞧那個,靠在搖椅上閉了眼睛慢慢說道:“其實,這個烏雅雲雁來的正是時候,若是她不出現,這事情可就糟糕了,看在她給我們解了圍的份上,我也得讓着她三分……”
這話如何說來,幾個丫頭全都是一臉驚奇的樣子。
“保成幾個聯合起來和皇上較勁,這是任何一個帝王都忍受不了的,皇上八歲登基,其間什麼事情沒見過,自然受不得被人要脅,他總是要想辦法分化保成兄弟幾個的,可巧,這個雲雁出現了,她有野心,長的也好,手段也是不錯的,正巧入了皇上的眼,皇上就想拿她做餌,引保成幾個上鉤,爲了個女人而兄弟相殘。”
天瑞一句話說完,春雨幾個倒抽一口冷氣,心說難怪人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呢,看起來果然如此,就是父母兄弟之間也爭鬥不休啊。
“皇上既然知道這個道理,保成幾個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們就在想,與其讓皇上拿着國家大事或者社稷江山來做餌,還不如一個小女子呢,雖然說爲一個女子爭鬥有損英名,可是,這也是最好的法子,而且,這樣一來損失也是最小的,他們各打着主意,也就願意配合皇上演好這場戲,說起來,這朝堂和後宮都是一個大戲臺,衆人都是粉墨登場,在其間扮演各個不同的角色,這中間,也就看你會演不會演了,會演的越演越好,能演上一輩子的戲,不會演的中途退場,再沒有上場的機會了。”
天瑞慢慢述說着,語氣中倒是有幾分沉痛。
春雨幾個聽了,心裡一驚,心說果然公主的話是最正確不過的,這皇宮可不就是個大戲臺,不管是主子還是奴才,全都在上面演戲,演的好的,這一輩子都進入戲裡出不來了,演的不好的就失了勢丟了命。
幾個丫頭心下暗自琢磨着,天瑞笑了起來:“其實,你們也不用想那麼多,宮裡是這樣,宮外不也是這樣,這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誰鬧得明白啊,這人啊,可不能太明白了,糊里糊塗過一輩子也挺好的。”
天瑞難得的感慨一番,引的幾個丫頭稀奇的同時,也能瞭解天瑞話裡的落寂還有無助,都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來保護好公主,絕對不能讓公主再傷心難過了。
冬末擡頭,看天瑞雖然閉着眼睛,可嘴角卻是緩緩勾起,勾出一個冷笑來,就知道天瑞現在心裡也不算很好受,帶着她們出來玩不過是爲了苦中作樂罷了。
想到這裡,冬末先笑了起來,拿了手帕擦擦嘴角道:“公主這麼一說,奴婢們可都明白了,先前有些想不通的事情也全想通了,可是,奴婢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公主只說幾位阿哥想陪着皇上演戲,可幾位阿哥又沒有通過氣,也沒有和公主商量過,公主怎麼就能確定下來,萬一要是皇上的美人計成功了,幾位阿哥都瞧上那位雲雁了,又該怎麼辦?”
冬末這話問的好啊,春雨幾個也來了精神,全都盯着天瑞,想看看天瑞怎麼回答。
天瑞這時候猛的坐正了身子,眼睛也睜開了,大大的鳳眼映着一片春光,真是美的不行,她美目輕眨,笑出一片燦爛來:“你這丫頭,才說你不動腦子,你還真越發的懶了。”
說着話,天瑞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的桃樹下伸手接住一些飄落下來的花瓣,回眸一笑:“這事情很簡單,你可記得當初十三阿哥把那個雲雁要到北五所自己屋裡,最先做的一件事情是什麼?”
“什麼?”冬末還是不明白,側頭詢問。
“他最先做的不是讓人教導雲雁規矩,也不是讓雲雁伺侯他,而是先引着雲雁唱小曲講故事,或者跳舞給人看,這還不是他一個人看,而是他把住在北五所的阿哥全叫來一起看,更甚者在那些出宮建府的阿哥們進宮的時候,他也會把人拉到他那裡,再讓雲雁爲他們表演,你們說,這叫什麼?”
天瑞揉掉一些花瓣,看它們飄走,邁步到一旁採下一朵野花來給冬末戴在頭上問。
冬末和春雨幾個凝神靜思,好一會兒,冬末這個口沒遮攔的才道:“奴婢明白了,十三爺這個樣子,越發的像是老鴇子了。”
這話說的,天瑞都恨不得在冬末頭上敲上兩下了,事情雖然是這樣沒錯,可也不能這麼說啊,真是難聽。
“是像拉皮條的!”天瑞忍笑點頭:“要真是十三阿哥迷上了雲雁,以他的性子,讓這丫頭躲着藏着不給人看還來不及呢,哪裡會那麼迫不及待的拉出來顯擺呢,這明顯的就是在告訴幾位阿哥,咱們演戲吧,她就是關鍵了。”
天瑞這話說的形象的很,一番解釋,所有迷團盡開,幾個丫頭也忍不住笑着點頭,冬末更是誇讚道:“要不說還是公主啊,咱們苦思了多日都想不明白,公主這麼一說,聽起來簡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