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老闆跟廚師對望了一眼,再看我時,眼神好像有了變化。
他有點不耐煩地擺擺手,皺着眉頭催我繼續上班:“什麼開除不開除的,快工作去,沒聽到客人在催嗎?”
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總感覺胖老闆的態度一下子轉變很多。
本來我下午準備抽空回公寓做飯的,結果中午忙到兩點才吃午飯,下午幫着刷碗擇菜打掃衛生,等好不容易能喘口氣時,已經又到了晚飯的點。幸好莊先生趕不回來吃晚飯,說是要加班。
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去時,已經晚上八點多。
我前腳剛進去,莊先生後腳就回來了。
可能是我的疲態太明顯,他一看到躺在沙發上的我就過來抱了抱:“這麼累?別做了,我明天給你安排一個別的工作。”
我趕緊扯了個笑容搖搖頭:“沒那麼累,只是第一天不太習慣。”
我當然不傻,他安排的工作肯定會比現在的輕鬆。但我是個一點工作經驗都沒有的學生,去了只會遭人非議,而我現在最不願意的就是拖累他,所以我不想接受。
他皺眉垂眼想了幾秒,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今天吃什麼了?”他很自然地把我攬在懷裡,不輕不重地捏了幾下我的腿,我痠痛得輕輕抽了一口氣,他似笑非笑地哼道,“我待會兒還有事情要忙,明天帶你去做個按摩。”
“莊先生你別那麼小看我,我以前經常幹農活,沒那麼嬌弱。”我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因爲我身上的味不怎麼好聞。
他的五官迅速地皺了下,旋即又恢復鎮定,輕嘆着點點頭:“確實不嬌弱,就是體力不夠好,今晚還行嗎?”
我真的沒想到一不留神提會聽到他這茬,後知後覺地哆嗦了下後,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莊先生,我……我……”
想到昨晚上的事情我就面紅耳赤,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洗手間,頓時感覺氣血上涌,身子都有些發軟了。昨晚回房間後用完了最後一個套子,雖然他後來還想繼續,但終究忍住了。他說我還在讀書,暫時不要再懷孕爲好。
“我洗澡睡覺了。”我說不過他,只好逃。
他輕笑着衝我背影嚷了一句:“那我出去買點東西,乖乖在家等我。”
他的語氣有點曖昧,我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他要出去買什麼。
我洗完澡時他還沒回來,本來想直接回房睡覺的,又捨不得不等他。
莊先生以前買下這個公寓時還沒時興電子鎖,所以現在住進來後還是用的鑰匙。所以聽到門鈴響時,我壓根沒多想,只以爲是忘了帶鑰匙的他。
我興沖沖地開了門,結果卻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他身後跟着趙雅如。
當時我穿着莊先生的襯衫光着腿,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關門,但被老人家阻止了。我窘迫地從沙發上拿了個抱枕抱在懷裡,驚恐地退到了牆邊。
趙雅如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淚就下來了。
她紅着眼在老人家面前哭訴:“爸,這回你信了吧?莊巖就是在跟這個小賤人同居,我要是沒有親眼看到我能亂說嗎?”她說着就回頭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看到我的裝扮後尖着聲音就罵,“穿這麼騷,很會勾引男人啊,沈希,你真本事!”
我全身都在抖,嘴巴像是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莊先生跟這位老人家長得有幾分相像,所以他肯定是莊先生的爸爸。我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在夜裡十點跑過來,我現在的穿着根本用不着解釋。
只怪我的防備心太低,我根本就沒有先看貓眼的習慣。
莊先生的爸爸一言不發地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我慌得把頭往胸口埋,嚇出一身冷汗,懷裡的抱枕都被我揉得變了形。
“是她生了樂樂?”
樂樂?樂樂是女兒的名字嗎?
我聽到這個名字後猛地擡起頭看他,老人家眼裡的冰寒像利箭一樣射來,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折磨得我想哭。
趙雅如的臉色有點難看,但還是輕輕“嗯”了一聲。
老人家又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這次他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看在你給我生了個孫女的份上,我這次不難爲你,收拾收拾東西滾吧。”
我一急,喉嚨裡終於能出聲了:“老先生,我想等莊先生……”
“啪!”地一聲脆響,我話還沒說完,趙雅如居然三兩步走到跟前甩了我一耳光。我一下子蒙了,耳朵裡轟隆隆地全是雜音,左臉上也火辣辣地疼得特別厲害。
她擡手想扇我第二下時,老人家把她呵斥住了:“雅如,給我停下!像個潑婦一樣又哭又鬧不是我們莊家媳婦該乾的事!也不嫌髒了你的手。”
我心裡一片寒涼,兩條腿不停地抖着,心裡一直在吶喊着莊先生的名字,多麼希望他儘快趕回來。
老人家用幾句話阻止了趙雅如,這纔不疾不徐地看向我,眼神很鷹厲,我看得心驚膽戰卻一點兒底氣都沒有。他不聲不響地進了臥室,從裡面把我的揹包拎了出來,是用一根食指拎的,好像我的包會弄髒他的手一樣。
心口刺痛了下,我咬緊了嘴脣,把心裡那股濃郁的悲傷壓了下去。
他把包往門口一放,淡淡地看向我,說了三個字:“滾出去。”
明明是很平常的語氣,聽在我耳裡卻帶着一種陰森的恐嚇,我很沒種地差點跌坐在地上,我感覺他比喝多了酒的姨夫都嚇人。
“老先生,莊先生馬上就回來了,我……”我的聲音在打顫,真的是用盡了所有的勇氣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可他冷冰冰地打斷了我的話,眼神很犀利地射了過來:“你沒資格讓我們父子爲了你談判,滾出去!”
此時此刻,尊嚴被踩在腳底下的羞辱感正在我心裡亂撞,可我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趙雅如很快從臥室裡又拿出兩件我的衣服,直接開了門往外扔,包也被她直接丟了出去。而莊先生的爸爸並沒有阻止,只冷眼看着這一切。
等她過來拉我時,我當即想賴在地上不走,但莊先生的爸爸已經沒了耐性,揚聲衝我咆哮了第三遍:“滾出去!”
我的腳下一慌,連手機都來不及拿,狼狽地被趙雅如推出了門外。
大門重重地摔上時,我的心像是被門縫夾出了血,疼得蹲在地上縮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來。
對門的住戶開門往外探頭看時,我趕緊把衣服塞進包裡,匆匆忙忙地跑進了樓梯間。
我一口氣往下跑了好幾層才停下來,身上的襯衫已經被汗溼,我沒手機,沒鞋子,錢包和鑰匙也在洗澡時放在了洗手檯上。
我的鼻子很酸,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到現在還沒能從莊先生爸爸的咆哮聲中鎮定下來。我順着牆頭滑坐在地,把臉埋進抱枕裡難以自持地痛哭起來,但我不敢哭太大聲,因爲我怕被莊先生的鄰居們看到這麼狼狽的我。
我很久沒有這麼痛快地哭過了,等抱枕溼了一大片後,我才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哭下去,莊先生回來找不到我會着急的。
我趕緊拎着包重新跑回了莊先生住的十一樓,半道上好像傳來摔門的聲音,我也不敢跑到門口去等,只站在樓道口的門後緊緊盯着外面。
我不希望看到莊先生跟他爸爸起衝突,但我現在沒地方可去,我得拿了手機錢包才能走。我不想讓莊先生爲難,我可以去別的地方打工賺生活費。
我特別懊惱剛纔又哭了,因爲沒手錶,所以我連過去了多久都不清楚,趙雅如跟莊先生的爸爸可能還沒走,我聽不到莊先生家裡的動靜,沒辦法判斷他有沒有回來。
當時我隱約聽到樓下有人喊我名字,但是又不敢跑去窗戶那邊看,生怕跟回來的莊先生錯過。
樓道里又悶又熱,身上的襯衫已經完全被我汗溼,我站得腿腳痠麻,時不時地要往牆上倚一會兒緩緩。
不知道過了多久,莊先生爸爸跟趙雅如才從裡面出來。
趙雅如的眼睛已經哭腫了,正拿着紙巾在輕輕地點着眼角,等電梯時,我聽到她哽咽着抱怨:“爸,你看看他現在變成什麼樣了,一聽說沈希那個小賤人被趕出去了就往外衝,他現在根本連您都不放在眼裡。”
老人家重重地哼了幾聲,沒有說話。
等他們離開很久之後,我才拎着包進了電梯,我不能幹等,我得借電話聯繫莊先生。
中途上電梯的女人奇怪地看了我兩眼,戒備地往離我最遠的角落挪去。
“你好,請問能不能把手機借給我打個電話?我……”我話還沒說完,她就火急火燎地下了電梯匆匆走了。
我無助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幾秒,又跑去樓道里隨便找出一條褲子套上才赤着腳出去找門衛。他們對進出過好幾次的我有印象,不像別人那樣防備我。
撥打那串爛熟於心的號碼時,我的手指一直在抖。
之前不是我的幻聽,莊先生肯定不顧形象地在小區裡大喊過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