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終究跟着她外婆走了,莊巖看着空蕩蕩的公寓,只覺得心也跟着空了。
“我的田螺姑娘走了……”他拿着幫沈希買的裙子,茫然地發着呆。有沈希在的家,他才覺得溫暖,如今她一走,他忽然感覺家裡冷清得要命。
接下來那段時間,他除卻忙着離婚的事情便忍不住擔心沈希會被她外婆逼得徹底跟他斷絕關係,他不希望時隔這麼多年之後,他的感情再度因爲親情而夭折。
不過,如果沈希愛上別人,他會放手的,大不了帶着女兒過完餘生……
第一次開庭鬧得很不愉快,莊巖一再妥協之下,趙雅如就是不肯離婚。莊巖對此很頭疼,偏偏最終的結果是調解他們之間的夫妻關係,就是不宣判離婚。
出了法院後,莊巖只感覺心寒。
“莊巖,我就是拖也要一直拖着你!”趙雅如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齒地走到他跟前冷笑,“我就不信沈希那個賤人會一直不要名分地等着你!離是嗎?你放心,你的錢我本來沒興趣,現在我肯定要全部拿過來!”
她想,憑什麼把錢留給他讓他跟沈希逍遙快活?即便她不缺錢,也不會留給他,何況是他自己堅持要淨身出戶的。她覺得可笑,憑什麼以爲在物質上補償了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出軌?她不痛快,那她就要讓莊巖跟沈希也痛快不下去。
莊巖扯了扯嘴角,一個字也沒說。
他已經懶得再跟趙雅如說任何道理,他知道趙雅如聽不下去。他太累了,總是隔空操心着沈希的事情,哪裡還有精力再擔心趙雅如的精神狀態?他從江陽那裡聽說沈希在學校遭受着流言蜚語,總擔心沈希會一個人偷偷躲着哭。
他有時候對沈希的懂事感到無奈,她怎麼到現在還沒學會依賴他呢?
她的隱忍堅強,讓莊巖害怕,怕她堅強着堅強着,便再也不需要他了。
他常常想,他連出軌這種事情都做了,真的有必要遵守對沈希外婆的承諾嗎?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把婚離掉,他還要多久才能見到沈希?
“莊總,”律師將莊巖喊得回了神,他微微搖着頭,“最長可以拖半年才能再……”
莊巖擡起手來:“我知道了,辛苦了。”
他聽到半年這兩個字頭都大了,心累得什麼都不想再說。
半年的時間,足夠很多事情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想到沈希,他不免惆悵起來,他想去見她,那個小姑娘過得太貧苦,他想他不該在她情竇初開的年紀吊着這份感情不撒手,他應該給她選擇的權力。
去見沈希前,他籌劃了下開新公司的事宜,因爲直覺告訴他,沈希不會離開他,所以他想在離沈希最近的地方工作。
一審結束後,他找趙雅如媽媽談過兩次。他知道趙家最明事理的便是她,要想盡早擺脫這段婚姻,他只能從趙媽媽身上入手。
這一次,他把自己的存款、股票、房產證等都帶在了身上,一一攤在趙媽媽面前:“媽,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您了。這些是我所有資產,需要過戶給雅如的房產等我會盡快過戶。是我對不起雅如,這段婚姻再拖下去對誰都是錯。”
“你是對不起雅如,要離婚你該早點離的,拖到今天!”趙媽媽的臉色很平淡,可眼神卻冷得很。她女兒再有錯也是她的女兒,她在莊巖面前肯定會維護自己的女兒。
莊巖點點頭,沒有反駁。
他覺得當初就不該跟趙雅如結婚,可如果重活一遭,他許是還會迎娶趙雅如的吧?每個人在每個年齡段的想法都會受限於當時的閱歷,莊巖二十多歲時的成熟度終究無法跟現在的覺悟匹敵。
趙雅如媽媽一直很喜歡莊巖,她知道他孝順懂事,但看着這個即將不是自己女婿的男人,她終究是有怨懟的。她本以爲莊巖能把這份婚姻經營好,可到頭來終究鬧到了難以收拾的境地。
莊巖看她不吭聲,輕嘆道:“雅如聽不進我的勸,我比她大,本該儘量包容,現在我的心變了,實在是包容不下去。”
趙媽媽看他坦然承認着自己的錯誤,心裡多多少少是寬慰的。她很清楚她女兒的脾氣,跟趙德海一樣驕縱傲慢,但這些年她也是看着她女兒在改變的,可有些人不是你的就始終不是你的,她知道莊巖這次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她沒說話,盯着莊巖看了一會兒,什麼也沒拿,就這樣率先走了。
莊巖皺着眉頭看她優雅地離去,視線落回到桌上。他沉重地收好了東西,沒弄明白趙雅如的媽媽是什麼意思。
他並不知道,趙雅如媽媽回了家就開始明確地跟趙雅如父女表了態:這個婚必須儘快離,她不同意繼續耗下去。
彼時趙德海正在籌謀着融資到另一家公司跟莊巖家搶生意,所以對離不離婚的事情已經沒了興趣。他早就看中了莊巖的公司,以前是一家人,莊巖賺的錢多半給了趙雅如花,所以他雖然眼饞但並沒有採取任何措施。
趙雅如是單純不想離婚,因爲不甘心。她愛過恨過,可就是放不下。然而現在沒有人願意再幫着她胡鬧了,她知道自己快撐不下去了。
她拼命地想要抓住所有跟莊巖牽扯在一起的關係好維持她一個人的愛慕,可現在,歲月不願意善待她。
“雅如,跟我過來。”趙媽媽跟趙德海說了自己的決定,趙德海煩躁地不願意多言,一門心思地研究着莊巖公司的競爭公司。她搖搖頭,把趙雅如叫進了房間。
趙雅如神色落寞,經常一個人發呆,偶爾還歇斯底里地一邊哭泣一邊撕照片砸東西。
眼下,她看到趙媽媽平淡的臉色後,眼淚又控制不住地涌了出來:“媽,我不離。”
“離掉,跟我們去美國,媽媽陪你四處散散心。”趙媽媽說話不疾不徐,聲音輕輕的,可語氣卻帶着一股不容人質疑的威力。
趙雅如急得直搖頭:“我不要,媽,沒了他我活不成,我只要他,爸肯定有辦法的,我只要莊巖。爲什麼要便宜他跟那個小賤人,我不服氣。”
“沈希?還不是你主動給莊巖找的?”趙媽媽斂起了笑容,眉心輕輕一蹙,捏着紙巾幫趙雅如擦眼淚。她沒曾想過她的女兒會任性到這種地步,當初如果知道趙雅如主動給莊巖找女人,她肯定會及時制止。
莊巖不是那種會主動出軌的男人,但他說到底是個男人,做久了會產生愛戀很正常,更何況他跟趙雅如之間的夫妻生活少得可憐?
趙雅如一頓,哭得更急了,這件事是她最爲後悔的一件事。可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她只想及時止損,比如挽回莊巖的心。
趙媽媽嘆着氣勸她:“莊巖哪,說不愛了就是真的不愛了,你這個樣子讓媽媽怎麼活?早些年身子不好沒懷上,生你的時候已經上了年紀,當時媽媽可是難產啊。你就忍心讓我跟你爸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嗎?男人沒了可以再找,我的雅如又漂亮又有錢,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
“可是媽,我只想要莊巖。”趙雅如的心情平靜下來,可終究沒這麼容易被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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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趙媽媽勸了她很久,平靜的語氣像一股春風,把趙雅如的所有浮躁給壓了下去。她聽話地打了電話給莊巖:“回來,我籤協議。”
但趙媽媽同時也答應了趙雅如的要求,會去找一趟沈希,不然趙雅如絕對不會甘心。
趙雅如以前想過去沈希學校裡鬧,不過趙媽媽沒同意,她覺得那種潑婦式的鬧法丟份,不是他們家該做的事。
但是那天晚上趙雅如又任性了,答應籤協議後便跑去喝酒,喝得太猛,直接酒精中毒進了醫院。
雖然趙媽媽去找沈希時並沒有帶着說服沈希離開莊巖的想法,私心裡只是想見見莊巖看上的小姑娘到底比她女兒好在哪。但她討厭沈希的身份,更氣莊巖跟沈希把趙雅如害進了醫院,所以還是在物質上羞辱了沈希一番。
她一看到沈希穿着打扮便知道沈希家底不怎麼樣,她當時感覺這個小姑娘很心機,明明已經跟莊巖暗渡陳倉卻還是穿得那麼樸素,恐怕是爲了讓莊巖感覺她愛的不是莊巖的錢?
趙媽媽起初確實這麼認爲着,吃飯的過程中一直淡定地觀察着沈希。
她覺得她女兒漂亮是漂亮,可上了年紀的男人應該都會喜歡這種清純的學生妹,更何況沈希長得很不錯。
在她的印象裡,小三都猖狂無知,畢竟她見識過親家莊武新的那些個情人,年紀輕輕爬上老男人的牀無一不是爲了金錢。可沈希給她的感覺卻完全不同,沈希的窘迫和愧疚一覽無遺,連她都有些不忍心說狠話。
見過沈希後,趙媽媽便決定要堅決插手趙雅如離婚的事情,她每天守在趙雅如身邊苦口婆心,終於在趙雅如放鬆下來的時候勸着她簽了字,然後迅速辦了離婚證,帶她出國。
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莊巖在民政局外恍惚站了很久。
他就那樣一個人,冷冷清清地被來來往往的人擦碰着肩膀,整個人連魂兒都丟了一般。
這個婚離得不容易,他知道以後可能還有其他的麻煩接踵而至,可此時此刻他的心裡五味陳雜,就像是在牢籠裡困得太久,忽然逃出生天後他彷徨到不知該往哪裡飛。
江陽趕過來想帶他出去慶祝時,遠遠看到莊巖跟雕塑一樣立在民政局門口,眼裡泛着點點淚光。他的鼻子有些發酸,趕緊用力地吸了一口氣衝過去懟了莊巖一拳:“傻了?通知妹妹了嗎?”
莊巖回過神來,真的跟傻子一樣衝他咧嘴笑了,舉着手裡的離婚證機械地朝江陽晃了晃:“陽子,離了。”
他一開口,便有一大滴眼淚掉了下來。
江陽知道他心裡很苦,不過還是忍不住皺着臉損他:“多大的人了,還哭?沒出息!”
莊巖不慌不忙地擡手擦了下眼角,連連點頭:“嗯,沒出息。”
江陽看到他這樣心裡也開始泛酸,趕緊拖着他要去喝酒慶祝,他已經訂好了餐位還約了幾個朋友,打算今晚不醉不歸。放在平時莊巖是不會跟他這樣胡鬧的,可今天不同,他願意放縱一回。
上了車後,他顫着手撥通了沈希的電話,起起伏伏的情緒影響着他的語氣:“希希,雅如簽字了,離了。”
他真希望沈希就在身邊,他想用力地抱住那個小姑娘,讓她跟自己一起分享這來之不易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