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魚、葉青荷,買了一大袋子的菜和肉片,來到公寓,準備吃火鍋。這個時候已經放暑假了。
我走在熟悉的樓梯上,一個一個的臺階走上去,心中卻似有千斤重,短短四個月的時間,就發生了這麼多的改變,人永遠在變,不變的只有水泥的臺階和鋼筋的房子。
一進門,我驚訝的發現,屋子裡的一切擺設都沒有改變,和我走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一點灰塵都沒有。
“莫魚經常來打掃,所以這房子很乾淨的。”葉青荷一邊將袋子放到桌子上,一邊說。
我看看莫魚,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知道,莫魚是一直在等待着我的回來。我很感動,感覺莫魚就像一個我的親人一樣。
我環顧四周,看到了陽臺上掛着的那個風鈴。
“這個風鈴還在!”我興奮地走到風鈴下面,用手去觸碰它。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我說過,這個風鈴是這間屋子的守望者,看見它,我們就知道回家了。”莫魚笑着對我說。我也會心的一笑。
“喂,你們兩個快過來幫忙啊!”葉青荷在廚房裡大聲的叫我們。
“來了!”我和莫魚異口同聲。一起走進廚房,忙活兒起來。
小小的房間裡,就只有我們三個人,邊吃邊喝,邊說邊笑。
“要是陳樹在就好了。”葉青荷沮喪的說。
我和莫魚都靜了下來。
“哦!對不起,夏天。我——”葉青荷不好意思的說。
“沒事兒,我已經看開釋懷了,只是現在我還有一些事情不清楚,所以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方式與陳樹談談。”我對葉青荷說。
“你是對陳樹和王麗麗的關係不清楚嗎?”莫魚問我。
“對。我覺得這其中有什麼秘密。”我說。
“有什麼秘密?”葉青荷問。
“我現在也不確定,等我調查清楚之後再說吧。”我對葉青荷說。
“嗯,陳樹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莫魚小聲說道。還是從小長大的好兄弟,彼此這麼瞭解。
吃過飯,收拾好碗筷,我們三個在陽臺上還頗有興致的賞了一會兒月。
“我今天太累了,我先去睡了,夏天,改天我們再聊天到天亮吧。”葉青荷說着打了個哈欠。
我和莫魚都笑了,我對葉青荷說。
“好了,你先去睡吧,看你困成這個樣子。”
“那你就早點休息吧。”莫魚對葉青荷說。
“嗯,那我先去睡了,你們也早點休息。”葉青荷說完之後就走進臥室了。
陽臺上,就剩下我和莫魚兩個人。我們一起昂起頭,看着圓圓的月亮。
“月圓人卻不圓。”我感嘆。
“問題在王麗麗。”莫魚突然說道。
“你說什麼?”我求證道。
“對不起。”莫魚自責內疚地對我說。
“你把我弄糊塗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被莫魚的話弄得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那次,陳樹因爲思念你,在酒吧喝多了,是王麗麗發現了他,結果他們去了賓館,發生了關係,本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沒什麼,陳樹並沒有因此就想要和王麗麗在一起。但是過了一陣子,王麗麗流產了。原來她懷孕了,說因爲擔心拖累陳樹,給陳樹帶來負擔與壓力,就去做了人工流產。陳樹得知這件事後,很震驚,覺得有愧於王麗麗,並且覺得對她有責任,所以就和她走到一起了。其實,王麗麗根本就沒有流產,因爲她根本就沒有懷孕。這一切都是她的預謀。”莫魚激動的對我說。
我很震驚,我沒有想到王麗麗居然會爲了得到陳樹做出這種有毀自己名譽的事情,這讓我對她又恨有氣,但更多的還是同情。
“其實,這一切,我早就知道了。”莫魚埋下頭說,月光下,好像流下了眼淚。
“是我太自私了,我以爲陳樹和王麗麗在一起了,你就會忘記放下陳樹,那麼我和你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萬萬沒有想到莫魚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對不起,夏天。”莫魚哭了。
我第一次看到莫魚流淚,因爲對我的歉疚。
“沒關係,事情的發生總有它的原因,有原因就是可以被諒解的。況且我早已走了出來。”我平靜的對莫魚說。
莫魚驚訝的擡起頭,看着我的臉,不相信我說的話。
“我真的沒事了,你不相信嗎?”我問莫魚。
“你在臺北經歷了什麼?讓你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莫魚疑惑的問。
“我在臺北的時候,寫了一首詩,背給你聽聽。
我是一條無人知曉的魚
燥熱的天氣快要令我窒息
天花板上無情的扇葉
不停地肆虐着我的記憶
可冰冷的魚缸裡
只有我孤獨的嘆息
我在吸
不知是水還是我的淚滴
眩暈的眼前一片漆黑
彩色的世界你在哪裡
我快要無法呼吸
記憶的脈搏似乎已被我忘記
我掙扎着羸弱的身軀
拼命擊打着堅硬的玻璃
誰能給我一點氧氣
我要呼吸
封閉的世界
我要永遠遠離你
縱使沒有雙翅
我也依然有勇氣
“你真的成長了。”莫魚說。
我對着他笑了笑,我們昂起頭,繼續觀賞同一輪圓月,但是我們的內心想的肯定不是同一件事。我在想,這件事要不要告訴陳樹,王麗麗怎麼面對知道真相後的陳樹和她自己呢?
炎熱的暑假過去了,涼爽的秋季迎來了,我們步入了大三。
我低着頭,抱着書,走在校園裡,天空中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我沒有打傘,也感覺不到雨水滴落在我臉上的溼潤,因爲我的心中在思考着要如何告訴陳樹這個真相,我要如何面對王麗麗。
“爲什麼不打傘?感冒了,我可沒有炒好的大蒜了。”
熟悉的聲音,我猛然回過頭,書本滑落在地。陳樹打着傘,站在我的身後。我們四目相對,我的眼睫毛上還有雨水,讓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臉和他臉上的表情。
“你怎麼了?”陳樹彎腰替我撿起書,
“倉央嘉措的詩集,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詩了?”陳樹看了看我滑落下去的書,對我說。
“閒的無聊,隨便翻翻。”我一動不動的站在他的面前,對他說。
“看過之後,是不是想去西藏了呢?西藏,真是個既魅惑於美麗又魅惑於傳說的地方。”陳樹用手輕輕地摸着那本書,低着頭,溫柔的看着它,眼神裡有一種我說不出的感傷。我知道,那是他的自責,他在爲他和王麗麗的事情而自責,他覺得他對不起王麗麗,也對不起我。
“陳樹,一起走走,好嗎?”我看着他的眼睛,對他說。
“好。”陳樹看着我的眼睛,對我說。
我和陳樹撐着同一把傘,漫步在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的校園裡,校園裡沒有什麼人,偶爾會有一兩個同學從我們的身邊匆匆而過。我們一直並排走着,傘不大,我明顯感到傘的大部分都在我的這側,而陳樹的左邊已經被雨水沾溼了。
“陳樹,我走的這四個月,你覺得你有什麼變化嗎?”我首先打破沉默,因爲我知道,真相終有被解開的那一天,如果一直讓陳樹和王麗麗活在欺騙與隱瞞之中,他們將會更加的痛苦。
“以前,我覺得人活在這個世上,就是爲了自己活得更像自己,能夠自由自在的隨着自己的心意生活,但是最近的一段日子裡,我發現,生活不是那麼簡單的,人活着從來都不是爲了自己,而是因爲責任。有些人生活將他逼到了絕境,但是他依然選擇堅強的活下去,那絕對不是爲了自己,而是因爲身上的責任,讓他不能就這麼撒手人寰。責任,是在你走後,我學到的最重要的一課。”陳樹看着遠方,堅定地對我說。
變得不只是我一個人,大家都在成長。
“你對王麗麗就是責任,對嗎?”我突然直接問他。
陳樹吃了一驚,然後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你是不是知道了?”陳樹淡定的問我。
“嗯。”我低着頭,小聲的回答。
“是魚告訴你的吧?”陳樹還是很淡定的問我。
我驚訝,他居然知道!
“你早就知道莫魚知道你們的事?”我問他。
“我們這麼多年的好兄弟,我會不瞭解他嗎?”陳樹說。
“那他調查出來的真相,你也知道?”我迷惑不解的問道。
“嗯。”陳樹點點頭。
我大吃一驚,陳樹居然什麼都知道,那他爲什麼還和王麗麗在一起呢?
“你一定不理解,我爲什麼知道了真相還和王麗麗在一起,對不對?”陳樹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
“不用解釋,我來告訴你。其實,我早就知道了王麗麗的計謀,開始的時候,我很生氣,我想直接找她說個清楚。但是後來等我冷靜了之後,我覺得我不能這麼做,這件事,我也有很大的責任,不能完全怪王麗麗,而且如果她不是愛我愛的太深,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如果我拆穿她,那對她將是更大的打擊,我不想再傷害她了。而且,我還幼稚的以爲,那樣,你和莫魚就可以在一起了。”陳樹笑着說。
對於他如此坦誠的回答,我的心揪了一下。
“你自以爲是的這樣做,結果呢?”我的心中有一絲生氣。
“結果,我發現,我不快樂,王麗麗也不幸福,你和莫魚似乎也不能走到一起。”陳樹沮喪的說。
“沒錯!你的自以爲是,什麼也改變不了。如果你真的覺得你對王麗麗有責任,並且你還愛着我和莫魚,那你就應該勇敢的面對現實,我們應該讓王麗麗從她的自以爲是中走出來了,那樣纔是對她真正的負責。”我很肯定的告訴陳樹。
“我想也應該是時候了。”陳樹若有所思的說道。
我和陳樹繼續默不作聲的走在校園的石子路上,小雨繼續淅淅瀝瀝的下着,落在地上,落在我們的衣服上,落在我們年輕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