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這副模樣,我真是替他感到悲催,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我微笑着看他問道:“還走不走?”說話間,我把自己在中天集團的工作牌拿出來放在桌上,靜靜地看着黃經理那陰晴不定的表情。
“東,東黎,啊不,周,周總,您就是中天集團安排過來和奧森廣告洽談廣告牌合作的負責人嗎?”他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說話間甚至都擡起手來擦一下汗了。
我點了根菸,手指敲打着玻璃桌,問道:“時間有限,待會我還得回去工作呢,開門見山好一點,說吧,奧森廣告打算出多少錢拿下這塊廣告牌?”
黃經理連忙點頭,隨後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說道:“盛華私房菜上面的這塊廣告牌按照市場行情價是一個月十萬,一個季度就是三十萬,由於時間比較緊迫,我們公司願意出三十五萬拿下一個季度的廣告位。周總,您看怎麼樣?”
我緩緩吐出一口煙,慢悠悠說道:“那抱歉了,集團內部對廣告業務進行了調整,上個月的事情,算下來大概就是我剛入職中天集團後沒多久的事情吧,這塊廣告牌起租至少兩個季度,也就是半年,而租金也漲了,現在的報價是十六萬一個月。”
黃經理聽完我這話,頓時就面如死灰,那臉色比喝了十碗中藥還要難看。
“東黎,從前我是有做過對不起的地方,但一碼歸一碼,你不覺得你這是在公報私仇嗎?就算你不認我這個老上司,但至少奧森是你工作了兩三年的老東家,這點面子難道你都不給嗎?”
“公報私仇?呵,難道我之前在奧森遇到的事情是私事?你在位濫用私權纔是真正的公報私仇。”
他很是無奈,放緩了語氣,帶着商量的口吻說道:“但就算是我不對,你這報價也實在是太高了吧?很不合理啊!”
我笑了,轉而正色道:“那我實話告訴你吧,我給出來的報價並不高,你們的客戶之所以會看上這塊廣告牌是因爲本身就具有價值,但最主要的是前些日子盛華私房菜開業做的活動有很大的熱度和商業價值,所以人家才找上來。”
我繼續道:“換句話來說,我說難聽一點的,如果不是奧森裡面有人牽線拉着關係去找你們跟中天集團談合作,人家也許根本就不會聯繫你們了,何必再給你們賺這個中間價,完全可以去找中天集團一對一談合作!”
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被我氣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心裡那點小伎倆也完全被我給拿捏住了。說實話,我內心在冷笑:像他這樣的人,到底是如何爬上去做奧森廣告經理這個位置的呢?而他也願意待在那裡幹了這麼多年。
有些公司也許就是這樣,年齡大的往往更好上位,而對他來說,如果真的從奧森廣告離開了,也許去了別的公司就沒有“經理”這個位置做了。人各有志,大浪淘沙。
“你自己考慮吧,想清楚了就在今天之內給我答覆,電話沒換。”
說完我就率先離開了,事實上我並沒有多爲難他,中天集團內部的廣告業務有所調整是真的,要不然我也沒機會加入進去了,而廣告牌的價格升高了也的確是因爲上次做的公益活動而被放大了商業價值,現在不知道多少公司盯着這塊地方。
要真說爲難,大概就是我報價稍微高出了那麼一點吧,但我爲公司賺多點錢,這不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嗎?
……
下午臨近下班時,曼迪又在工作大羣裡給我們佈置任務了,大概是臨近年底了,節日多了,所以我們的工作量就會更大,好像有永遠都做不完的單。
果然,大公司的業務量是從前自己所在小公司的時候無法比擬的。
距離下班還有十分鐘的時候,我終於收到了黃經理給我的答覆了——奧森廣告竟然同意了我報出去的價格!這個單對於他們來說到底是有多重要才值得花這般代價去爭取啊,也許奧森廣告現在是真的開始走下坡路了,在我離職前不久就感受到了。
黃經理給我發消息同意這個報價的時候,還順便給我回復了“算你狠”三個字,我只是笑笑就收回手機了,緊接着手機又接到了一個電話,本以爲還是他打來的,結果咋一看沒想到是鴻鵠樂隊的曾明打來的。
疑惑中,我接聽了他的電話。
一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曾明喘着大氣的急忙說話聲:“周,周哥,不好了,那天晚上我收你錢的事情被方隊長知道了,他人直接就炸雷了,在宿舍這邊和我們大吵了一架,現在是施詩在勸說着他,你趕快過來一趟吧!”
我一聽,糟了,雖說認識方樂的時間不久,但對他這個人的脾氣還是大概瞭解一點的。我連忙問曾明要了地址,表示自己馬上過去找他們把事情說清楚。
二十來分鐘後,我來到了他們住的那個破舊的老房子宿舍,這樣的環境是真的差,隔音設置就更不用說了,我走到樓梯口就已經聽到方樂在那破口大罵的聲音了。
方樂:“阿明我問你,當初那天晚上我當着你們的面是怎麼說的?那錢就不能要,都說了給他們拿去做公益,你這是擅作主張替我做決定,你知道嗎?!”
曾明:“方樂!爲什麼你永遠都是這樣執迷不悟,我和詩詩從未阻攔過你要做公益的事情,但你有考慮過我們兩個的感受嗎?我他媽全身上下就只剩下八十塊錢了,你是讓我把錢給收下,還是把自己手裡唯一一把貝斯給賣掉過日子?擅作主張的人不是我,是你!我和詩詩餓死在街頭你都不會吭一聲,但你要是身無分文最壞的結果大不了就回家繼承家業去!”
施詩:“阿明你瘋了嗎?你說什麼不好乾嘛要提起那件事!”
終於,我推開了他們宿舍的門,三人齊刷刷的把目光看向了我。
我走到他們三人前面,正色道:“樂哥,錢是我給阿明的,你不要責怪他們了,如果你真的很執着要把那筆錢拿去給山區做公益,那回頭我自己再把那筆錢補上打過去,阿明收下的錢就當做是我個人予以你們樂隊的酬勞,總的來說還是你們幫了我這個忙,這個人情,我欠你們的。”
方樂依舊堅持的說法:“我說了,一碼歸一碼,說了那筆錢是拿去做公益的其他人就不能動,你把錢給了他們,那和那些把捐款私吞的黑心商家有什麼區別?”
我聽了都忍不住搖頭了,“嘶~我說方樂,你這個人怎麼就那麼軸呢?有你這麼雙標的嗎?”
曾明一聽,不禁插話道:“周哥,你看到了吧?這樣能溝通得了嗎?”
施詩推了一把曾明,同時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再火上澆油。
“樂哥,凡事好商量,你就……”
方樂用力一擺手,拿起他的那把吉他走向了門口,但突然又停下了腳步,就這麼背對着我們。
“鴻鵠樂隊組建到現在四年了,在樂隊裡我從未因公益的事情而妥協過,這也是鴻鵠樂隊成立的初心。這是我唯一一次妥協,但也是最後一次了,那筆錢,隨便你們處理吧,從今往後,再無鴻鵠樂隊,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