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沒想到老黃的妻子是這麼一個不講理之人,簡直就是潑皮、無奈、蠻橫!
隨着門口醫生這一聲“保安”,中年婦女帶來的這三個人終於上前對着那婦女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那婦女才終於冷靜了下來。
鬆開我的衣服,卻又狠狠瞪我一眼說:“你給我記住了,這件事我們跟你沒完!”
中年婦女說完便帶着她帶來的那三個人離開了,病房總算安靜了下來,門口也多了一大羣圍觀者。
保安來轟走了那些圍觀着,醫生便也跟着離開了,我的世界也終於清醒了下來。
鄧莉再次來到我身邊,問道:“沒事吧?向楠哥。”
我搖搖頭再次走向老黃,老黃已經睜開了眼睛,她的雙眼有些微紅,顫着聲音對我說道:“向老闆……我對不起你,你別往心裡去……”
我搖搖頭示意沒事,繼而向他問道:“你妻子一直都這樣嗎?”
老黃重重嘆口氣,似乎有些難以啓齒,我也懂了,老黃這個妻子可能多半就是那種很強勢的女人,平時老黃在家裡的地位多半也很低。
我也不知道該說啥了,只是輕輕的對他說道:“那老黃,你好生休息,這些事兒我都能處理好的。”
老黃微微點頭閉上了眼睛,我重重吁了一口氣,轉身向病房外走去。
鄧莉也跟了出來,有些打抱不平的說道:“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自己老公躺在病牀上,她一點都不關心,反而關心怎麼處理,我看她就是想要錢。”
鄧莉說的沒錯,我也能看出來那中年婦女就是想要錢,而且她口口聲聲的說老黃這樣子了,下半輩子是指望不上他了,很明顯老黃的生死在她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不過她也說得對,老黃變成這樣了,下半輩子確實不能夠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掙錢了,因爲他年紀也比較大了,而且又沒什麼文化,只有掙力氣錢,可現在人都這樣了,就算以後好了也沒什麼力氣掙錢了。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我都有脫不開的責任,我也該給老黃一筆賠償。
從住院部下來後,我就坐在院子裡的花臺上抽菸,此刻我的思緒亂入麻,壓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我在想,如果這個時候宋清漪在我身邊該多好,她肯定能給我一個正確的引導。
可是沒有她的日子,所有事情我都必須自己去面對,所有的痛苦我都必須自己去承受,所有的責任我也都必須自己去承擔。
鄧莉又來到了我身邊,這妮子還是挺好的,知道我現在心情不好,一直寸步不離的跟着我。
她又對我說道:“向楠哥,你給你女朋友打電話來了嗎?這麼大的事你不能瞞着她吧?”
我搖搖頭,用力吸了口煙說道:“不用了,我和她分手了。”
“啊!這……”鄧莉很吃驚的看着我,遲疑半晌說,“什麼時候的事呀?”
“就今天,現在她人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市,去了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我說着的同時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向天空,正好有一架飛機從頭頂飛過。
鄧莉更加吃驚了,一直以聲音也大了許多:“今天啊!那你……你爸爸又出了這麼個事,還有這些工人……你現在該有多難受啊?”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強顏笑了笑道:“我是很難受,但還是得過呀,我不可能選擇去跳樓吧?”
“那肯定不能,不過我都不敢想你現在的心情。”
“沒事兒,都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我再次仰起頭看向天空,又有一隻鳥兒從頭頂飛過。
我忽然好想幻化成一隻鳥,這樣自由自在地翱翔在藍天上,沒有煩惱,沒有憂愁,沒有人情世故,沒有愛恨情仇……
抽完了一支菸後,我站起身來向急診大樓走去,不管有多難受,該面對的還是要去面對,這就是男人。
來到手術室門口,卻見那間手術室門上的燈已經滅了,那麼就是說手術已經結束了。
旁邊的鄧莉隨即對我說道:“向楠哥你等一等,我去幫你問一下。”
我點點頭在原地等了片刻,鄧莉跑回來告訴我說:“向楠哥,你爸爸已經做完手術送到住院部去了,咱們回去吧!”
我點點頭又跟着鄧莉下了樓,整個該過程我就像個木頭人似的,她走哪我就跟着去哪,我沒有大哭大鬧,沒有撕心裂肺,我的心平靜如水,卻又泛起滔天巨浪。
再次回到住院部,鄧莉又去幫忙打聽到了我爸所在的病房,也是在五樓骨科室。
來到病房時,我爸還在昏迷中,他頭上帶着氧氣面罩,整張臉一點血色都沒有。
在見到我爸的那一刻,我一直壓制的情緒終於也控制不住了,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
我兩步奔到病牀邊,抓起我爸那隻蒼白且滿是皺紋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我想讓他感受到我,我想離他更近一點。
我輕輕地將他的手從我的臉上撫過,手上的繭硌得我的連生疼,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整個人都抽搐了起來。
我摸着他手上的老繭,不敢想象這是做了多麼辛苦的活兒才變成這樣,我不敢想象他這些年都是怎麼生活的。
還是怪自己沒有能力,讓他五十多歲了還要出去掙力氣錢,但凡我有點能力也不至於變成這樣。
我的心很疼,胸口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堵住,以至於讓我呼吸都困難了。
鄧莉在一邊檢查着病歷表,她的眉頭一直緊鎖,臉色的表情也很難過。
我擡頭,淚眼朦朧的看着她,問道:“知道我爸什麼情況嗎?”
“我……向楠哥……”鄧莉似乎有些猶豫。
“說吧。”
鄧莉又看了一眼病歷表,沉聲道:“叔叔他……他以後可能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我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愣住了,呼吸也靜止了,只有心跳在急速跳動……
鄧莉見我這樣,她又急忙說道:“向楠哥我說的是可能……叔叔的雙腿並沒有被截肢,只是兩隻腿都上了鋼板,這對以後的行走來說是非常困難的。”
今天我已經承受了太多承受不了的打擊了,所以這個時候得知這個消息我也是麻木了,雙腿軟得根本站不起來,眼淚再一次破涌而出……
鄧莉放下病歷表朝我奔了過來,在我後面輕拍着我的後背,哽咽道:“哥,你別哭了……你哭,我也想哭……”
我一轉身就抱住了她,我就想找個依靠,找個能讓自己痛痛快快大哭一場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