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還在緊張忐忑中等待着我的回覆,我在內心做了一番劇烈的掙扎之後,終於對他說道:“你說得對,我就當沒聽到吧。”
方圓又慎重的問道:“你確定?”
我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員工休息間,心中卻瀰漫着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低落,方圓確實說的沒錯,這件事情關乎重大,甚至關乎到兩個商場的命運交替,牽扯的人也實在夠多,而陳景明正是因爲信任纔對我們說了這個事情,如果我因爲不忍而泄露給米彩,那我對陳景明便是不義,可如果就這麼憋在心裡,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孤獨、淡漠的女人被自己的親叔叔算計,那我便是助紂爲虐!
這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似乎煎熬了許久纔等到了下班的時間,看着落地窗外已經亮起的錯綜複雜的霓虹燈,心中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掙扎。
盯着落地窗外的世界看了許久,我終於拿起自己的揹包對還在工作的方圓說道:“我先下班了。”
方圓出於本能的“嗯”了一聲,隨即猛然擡頭看着我,說道:“才七點,你這就走了?”
“不早了,這都下班一個半小時了。”
方圓點了點頭說道:“悶在辦公室思維也發散不了,那你就先回去吧,如果有好的促銷創意,咱們隨時保持聯繫。”
我做了個OK的手勢,來不及和方圓說聲“明兒見”,忙不迭的離開了這間讓我感到壓抑的辦公室。
……
拎着單肩包,叼着煙隨着人羣搖擺在街道上,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心情卻愈發的沉重。
前方50米的對街,卓美購物中心巨型的LOGO牌在樓的頂層閃爍着光亮,可是誰又能看到這光亮下的爭鬥?誰又能刺透這光亮看破人性的醜陋?
我邁着機械的步子漸漸靠近了卓美購物中心,然後思維胡亂支配着身體隨着人羣走進了賣場。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來卓美,或許潛意識裡是希望將這場針對米彩的陰謀告知她,讓她免於這場災難,可偏偏被另一股阻力死死的困住,於是茫然的好似丟掉了思維。
就這麼乘着電梯從一樓到了六樓,六樓之上再也沒有了樓,於是我也沒了去處,尋了一張供顧客休息的長椅坐了下來,有些失神的看着往來的顧客。
對面通往卓美辦公區的電梯門忽然打開,我猛然看到了從裡面走出來的米彩,她的身後跟着一個年輕的女助理,我幾乎本能的不想讓她發現自己,從長椅上站起,一閃身進了離自己最近的一間商鋪。
接待小姐的“歡迎光臨”在耳邊響起,擡頭看了看,頓時被玲琅滿目的各種顏色的女式內衣內褲晃的一陣陣眼暈。
“先生,請問您是要幫自己的太太看內衣嗎?”接待小姐熱情的招呼我。
“我他媽……”我硬生生的將“我他媽像有太太的人嗎?”憋回了肚子裡,又帶着笑容對接待小姐說道:“是啊,你給推薦一款,要性感一點的。”
接待小姐隨即拿了一款給我看,又熱情的介紹了起來,我附和着稱讚,目光卻向外面掃視,並沒有發現米彩的影子,或許她已經下了樓,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即打斷還在滔滔不絕的接待小姐說道:“這內衣是不錯,可就是太便宜了點,難道你們培訓的時候沒學過,要根據顧客的穿着判斷他們的購買能力嗎?”我說着將手中的單肩揹包拎了拎,讓上面LOGO出現在接待小姐的視線中,說道:“看到沒,銳克達斯牌的,銳克達斯沒聽過吧,今天我就給你普及一下,銳克達斯就是銳步、耐克、阿迪達斯合資打造的最新奢侈品牌,我這包是他們剛出的全球限量款,就仨字,特奢侈!你覺得我這身價會買你們這種二線品牌的內衣嗎?”
接待小姐有點哭笑不得,我背上單肩包準備離開,卻忽然發現內衣店的過道外米彩正帶着她的助理用一種怪異的目光打量我。
我硬着頭皮向內衣店外走去,來到米彩面前,擠出笑容問道:“好巧啊,在這兒碰到你。”
“我在這邊工作……不過你跑女式內衣店幹嘛?”米彩用一種看變態的表情問道。
我避重就輕的感嘆道:“原來你在這邊上班啊,是商場的樓管嗎?”
米彩搖頭,眼神中依舊帶着輕蔑追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問題,你跑內衣店幹嘛?”
我不耐煩的答道:“你別用看變態似的眼神看我行嗎?我進內衣店是爲了不想碰到你,剛纔就看到你從電梯上下來了。”
“你會躲我,你不糾纏我就謝天謝地了!”米彩一臉質疑的表情說道。
我嘆息說道:“心中有愧唄!”
這是我說的一句實話,如果最後我選擇不將米仲德針對米彩的權力陰謀告知她,我心中會有很強烈的愧疚感和負罪感。
米彩笑了笑說道:“你早就該有愧了,好好去找個住的房子,暫時穩定下來,不挺好的嘛。”
米彩顯然誤會了我心中有愧的真正含義,但我也不能和她解釋,於是又轉移話題,道:“還沒吃飯吧,一起吃個飯吧,想不碰上都碰上了。”
米彩看了看錶點頭對我說道:“是該吃飯了,聽說一樓新開了一間米線店,口味不錯。”
“你請我嗎?”
米彩似笑非笑的回道:“你的揹包都是銳克達斯的,一碗米線還用別人請嗎?”
我:“……”
……
米彩嘴上說不請我,到了米線店內還是隨着人羣排着隊,此刻淹沒在人羣中的她就像一個普通姑娘,沒有一點CEO的架子,我心中又是一陣莫名的難過和掙扎,或許我真的不應該邀請她共進晚餐,哪怕僅僅是吃一碗米線。
小片刻之後,米彩拿着點餐後的小票在我對面坐了下來,然後向我的揹包看了看,微笑着問道:“什麼時候出來一個銳克達斯品牌的?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嘛!”
看着她微笑的樣子我意識到:我們經歷無數次爭吵之後,已經把對方當作熟人,我們會調侃對方,會請對方吃飯,會幫對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只要不涉及到那間老屋子,我們漸漸有些像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