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婷竟然夢見自己曾經是個男人,還是個車禍受害者?
可是,她那時候才七歲啊,只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她怎麼會做這樣奇怪的夢啊?
“你可能都記不得這件事了吧?”師文看着我,眼裡透出父親纔有的那種慈愛,“我一聽到‘車禍’這兩個字,我就頭大了。於是,我很嚴厲地問你:是不是你媽媽告訴給什麼車禍的事情?”
“那,當時的我,又是怎麼回答的呢?”
“不,你根本就沒有回答。因爲你哭了,哭得很兇!”師文仰起頭,看着頭頂上的燈,“我不敢再問下去了。那時,你只是一個小孩子。我確信:這一定是因爲你媽媽把自己的那個夢告訴給了你,你被她影響了,所以纔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從此以後,我就更加疏遠了你媽媽,還把你和你媽媽隔開了,不讓你見到她。哎,現在想起來,這樣做,真是對不起你們母女啊!”
說着,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頭,顯得很痛苦。
“算了,爸爸,一切都過去了。”我也感嘆道,卻又冒出了一個新的疑問,“爸爸,如果我那時候做的,並不是一個夢呢?”
“什麼?什麼意思?”師文一愣。
“爸爸,你相信前世嗎?”我很認真地看着他。
“你相信前世嗎?”這句話,曾經是文婷對我說過的,現在,我也拿來問她的父親——師文。
“前世?”師文的目光有點呆滯,臉上寫滿了疑惑。
“爸爸,你聽說過這樣的一種說法嗎?有些小孩子,他們能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前世。”
“你,你的意思是:你當年夢到的,其實是你的前世?”師文愣住了。
“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媽媽不是也做了同樣的一個夢啊,那麼,有沒有可能我的前世······”
“你在胡說什麼!”突然,師文打斷了我的話,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他看上去很憤怒,還帶着一種恐懼。
“根本就沒有什麼前世今生,那都是騙人的鬼話!”師文瞪大了眼睛,嚴厲地看着我。
我嚇了一跳,不敢看他的目光,只得低下了頭。
“這塊手錶,這塊手錶害了你們母女,它害了我們一家!”師文很激動地說道,“自從你媽媽把這手錶放到了家裡,她就完全變了另一個人。所以,等到你媽媽一死,我就把這手錶給丟到了垃圾堆裡!”
“啊?什麼?你,你竟然把這手錶丟掉了?”
師文啊師文,有沒有搞錯啊?這可是一塊有錢都買不到的神表啊?你,你竟然給丟了?
“沒錯,我還把你媽媽一直珍藏的那封寧強的遺書也一把火給燒掉了。在這家裡,絕對不能留存着那個男人任何的東西!他的一切痕跡,都必須被銷燬掉!”師文越說越激動,“那個人就算是死了,也陰魂不散!他害死了你媽媽,我不能讓他再禍害·····”
他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大概是說“不能讓他再禍害你”或者“不能讓他再禍害我們一家”,可,他突然就睜大眼睛,倒下了。
“爸爸!爸爸,你這是怎麼了?”我衝上去,抱起了倒在地上的他。
“玉婷,我,我來找你了。”這是師文說的最後一句話,他又留戀地看了我一眼,永遠閉上了眼睛。
“爸爸,爸爸!”我大叫着,可是,他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師文死了,他並沒有死於肺癌,而是死於心臟病突發。
沒有來得及交代任何遺言,他就走了,把億萬家產都留給了我。可是,我卻沒有半點的“一夜暴富”的幸福。
雖然他其實並不是我的父親,不過,我也爲文婷而感到難過。現在,我也只能暫時代替文婷,去料理她父親的後事。
師文的骨灰,與玉婷的骨灰,終於葬到了同一座墓裡。在玉婷那黑色大理石墓碑旁的邊,又立下了另一個人的墓碑,她的丈夫——師文的墓碑。
在填上最後一塊封土的那一刻,我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都結束了,我曾經深愛過的初戀,還有,被我視爲情敵,甚至責備爲“斯文敗類”的情敵,他們從此安息在一起。而我,竟然變成了他們的女兒?這可真是命運的捉弄啊!
葬禮結束後,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別墅裡,我只能坐在師文曾經坐過的那個搖椅上,看着頭上的燈,發愣。
低下頭,我又看了看還戴在自己手腕上的那隻手錶。
師文說的沒錯,這隻手錶其實並不是什麼吉祥之物。相反,它帶來的,只會是死亡與分離。這個世界裡的寧強失蹤了,或許,他真的在留下遺書以後,就已經自殺身亡了,只是屍體還沒找到。然後,繼承了他的手錶的玉婷,得了精神分裂症,也病死了。現在,又是師文。
哎,這塊手錶啊,竟然害死了三個人啊!
可是,我現在爲什麼還要戴着這手錶呢?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這時候,我想到了另一個人,被我“拋棄”在另一個平行空間裡的寧強。
算起來,我穿越到2037年這個未來世界,已經有好幾天了吧?那個寧強他還好嗎?
我想再次回到過去,再去見他。可是,我又害怕重回過去。
這幾天來,連續的忙碌,讓我有點精疲力盡。
我慢慢地摘下了那手錶,輕輕地將它放在茶几上,然後,我閉上了眼睛,靜靜地入睡了。
或許,也只有睡眠,才能讓我暫時忘記這些煩惱吧?
刺眼的燈光,照得我很難受。
光,忽然又暗了下來。
我這是在哪裡?我怎麼,怎麼會站在一條山路上啊?
我愣愣地看着前方,剛纔,那發亮後又暗了的地方,竟然是一輛小汽車的車燈。
接着,從那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
“喂,我能不能問一下,這是在哪裡嗎?”我大聲朝他們叫道。
可是,這聲音一發出來,我就驚呆了。
這,這是男人的聲音啊?
我已經很久都沒聽到自己發出男人的這種低沉的聲音了,這段時間以來,伴隨着我的,始終都是文婷那尖細的女人嗓音。
難道,我又變回原來的自己了?我,又變回寧強了?
這一下,我又是激動,又是惶恐。
可是,那一男一女似乎並沒有聽到我的聲音,而是從我身邊穿了過去。
他們這是去哪裡啊?爲什麼聽到我的聲音,也不停下來,真是沒禮貌啊!
我回過頭,可是,這一看,卻呆住了。
就在我的身後不遠處,地上竟然躺着一個人,一動不動的,就好像死了一樣。
“他好像沒氣了啊,完了,他死了!這一下,我們可都要坐牢了!”那個女人蹲下身,聲音裡還帶着點哭腔。
“你慌張什麼?!”那個男人吼道,可他的聲音也有點顫抖了。
“都是你,好好的,爲什麼偏要走這條山路啊?現在,我們撞死人了,等下要是警察來了,我們怎麼辦?”那女人抱怨道。
我終於明白了,敢情這裡發生了車禍,這一男一女的車,把躺在地上的這個人給撞死了。這一下,他們可真要有麻煩了。
可是,拜託,你們怕警察來,難道就不怕我嗎?我一個大活人,就在這邊站着,你們竟然無視我的存在?
我也走了上前,朝那邊的地上看了一下。
可是,當我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時,我卻驚呆了!
他,不是別人,竟然,竟然就是我自己——寧強!
啊?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還沒有變回來,還是文婷?這個躺在地上的纔是寧強,另一個寧強嗎?
寧強,他死了?
混蛋,你們這兩個傢伙,怎麼可以把他撞死了呢?
我火了,朝着那個男人的屁股,就一腳踢了過去。
可是,當我的腳擺動起來的時候,我卻覺得綿軟無力,這一腳當然也沒踢到對方。
這是怎麼回事?
突然,我看到自己身上穿的,竟然是和躺在地上的寧強一樣的衣服,是男人的衣服。我的腳上,也不是文婷的高跟鞋,而是一雙黑色的皮鞋。
“快,把屍體扛起來!”那個男人叫道,“趁着沒人,趕快搬走!”
“你瘋了嗎?我們爲什麼要扛屍體?”那個女人的聲音都顫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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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廢話,你要是不做,我自己來!”說着,那個男人就扛起了屍體。
這傢伙身強力壯,滿臉橫肉,看上去就像一個屠夫。他很輕鬆地就把那個“寧強”的屍體扛上了肩頭,朝着汽車走去。
這一下,我徹底怒了!
你撞死了人,竟然還把人家的屍體也扛走了?這是什麼意思,要毀屍滅跡嗎?
不,我不能讓你們這樣跑走!
於是,我擋在了那男人的行進方向上,就是不讓他過去。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滿臉橫肉的“屠夫”,竟然直直朝我撞了過來。
我猝不及防,想躲也來不及了。
可是,他竟然就從我身上,“穿”了過去!
沒錯,是“穿”過去的!那個男人,就像穿過空氣一般,從我的身體中間,給穿了過去!
沒有任何的痛感,也沒有被重重地彈了出去,我竟然就這樣被“穿越”了?
看着那傢伙的背影,我呆住了,愣了足有兩秒鐘。
突然,我一下子明白了。
此刻,我既不是文婷,也不是真正的寧強。我,我是寧強的魂魄!
也就是說,躺在地上,並被那個男人扛走的纔是真正的寧強,他已經死了。而我,則是寧強死後的魂魄,也就是“鬼”!
這一下,我才徹底相信了:這世界上,真的是有鬼的······
現在的我,好聽點說,是魂魄!難聽一點,我就是鬼!
那個女人雖然有一百個不願意,但還是跟了上去。
那個男人已經打開了後備箱,把扛在肩上的寧強的屍體放了進去。然後,他又關上後備箱,上了車。那個女人,也已經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見他們兩個人都上了車,我一不做二不休,也上了車。
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這鬼魂就是透明狀態的,就像氣體一樣,根本就不需要打開車門,就能直接穿過汽車的外殼,進入到車裡。
我“坐”在了車的後部,冷冷地看着這一對肇事逃逸的男女。
你們想做什麼?想毀屍滅跡嗎?哼,撞了人,就想跑,你們能跑到哪裡去?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那女人的聲音,還是顫抖的。
“去火葬場。”那男人看都沒看她,就發動了汽車。
火葬場?難道,他想把我的屍體火化掉?拜託,你去了那邊,不是等於自投羅網嗎?
可是,那女人後面的那句話,卻讓我抓狂了。
“爲什麼這時候去你單位啊?深更半夜的,那地方好可怕啊!”
啥?火葬場就是這男人的單位,他是火葬場的員工?
“怕個屁!老子什麼屍體沒見過!”那男人道,“只要放到了火化爐裡,他就變成了灰了,誰還能發現這件事。”
“可這不是犯法的嗎?萬一被警察發現了,我們怎麼辦?”那女人還是很緊張。
“那你說能怎麼辦?去警察局自首嗎?你也看到了,是這傢伙喝醉了,在路上東倒西歪的。這是個酒鬼,被撞死,活該!”
什麼?我是酒鬼?我真的憤怒了,真想給這傢伙一拳。
可是,我現在只是一團如空氣的魂魄,我能打得過誰?
“還有,要是這事被你老公知道了,那我們全得玩完!”這男人說道,“你不想讓你老公知道我們的事情吧?”
原來,這一對男女是在偷情約會。可沒想到,半道上卻撞死了我。
那女人不說話了。
那個男人也不說話了,在沉悶之中,車子在黑暗的山路上開着,只有前方的車燈,是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