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逼仄狹窄的房間裡,嘀嗒嘀嗒的水聲迴響。
地上蜷縮着三五個衣不蔽體的青年男女,他們的雙目無神的望着門口的方向,就好像是無家可歸的寵物犬般絕望抽泣着。
“咔嚓――”
門鎖發出了一聲輕微的聲響,一位身上穿着當季最新款式純手工限量版運動服的二十左右歲的年輕人推門而入。
一邊進門,年輕人一邊有些彆扭的扯了扯自己運動服上衣那高高豎起的衣領,隨即又不太滿意的拽了拽由於被拎高而露出他略顯渾圓肚皮的衣服下襬。
在做這些動作的同時,年輕人略顯鄙夷的看了眼其中一位蜷縮在房間角落的青年,似乎在用眼神嘲笑着對方,問詢着對方爲什麼會喜歡穿這種既貴又難看還不方便的衣服。
而青年在見到自己最爲喜愛的一件運動服爲人穿成了這副模樣眼裡不自覺的閃過了一絲沐猴而冠的悲涼,他的身體微微的顫抖着、卻是未曾說出哪怕一句話來反駁年輕人的那鄙夷的目光,告訴對方這衣服是爲其量身定製的,其它人穿上根本不合身。
看都沒看青年人的反應,那位推門而入的年輕人在把自己那游泳圈般的肚腩強行遮掩下去之後,吊兒郎當的朝着門外探頭喊道:
“都給我走快點!別磨磨蹭蹭的,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那些高高在上的氏族子弟的真面目!讓你們看看他們倒底是有多麼的齷齪不堪!”
隨着年輕人的吆喝,狹窄逼仄的房間內“呼啦”一下子便被涌入其中的男男女女給填滿了。
這些人身上一如年輕人般穿着不倫不類的定製服飾,目光好奇而略帶試探的看向了被推搡到房間一側的青年男女,就好像是在觀望動物園裡的大熊貓似的。
這些青年男女依舊自顧自的顫抖着、蜷縮着,全然不曾在意周圍這些爲年輕人所呼喊過來的人羣,哪怕被人不小心擠到了一旁也不曾有所反饋。
只是倘若有人能夠在如此紛亂錯雜的環境裡看見他們的眼神的話就會發現,他們的目光裡充滿了一種叫做哀莫過於心死的東西。
然而誰又會理會這些蜷縮在角落、像是落水狗一般只知道瑟瑟發抖的“氏族子弟”有什麼豐富的內心活動?
他們在乎的只是年輕人所說的話倒底是不是真的。
例如這些青年男女是不是往日裡那些衣冠楚楚、光彩照人的氏族子弟,例如他們是不是真的像是年輕人所說的一般齷齪不堪等等。
忽而間人羣中傳出了一位男子的驚呼。
只見他激動的指着其中一位青年說道:
“這個人我認識!他是鳴盧氏的關尚嘗!”
“就是他前段時間搶走了我的女朋友還把我給從他的公司裡給辭退了!”
“你們看!我這裡還有他的照片,肯定是他沒錯!”
聽到了男子激動而顫抖着的言語,周圍人迅速湊到了他身旁搶着去看他所謂的“照片”。
照片裡是一個容貌與青年人有着八九分相似但氣質全然不同的職場達人,僅僅從他的裝束和照片來看就會給人以一種非常幹練果敢的感覺。
倘若不是男子點明,恐怕任誰也想不到眼前的人會和照片裡的那個職場達人是同一個人,可經由男子說明以後,衆人再度對比,卻是可以肯定眼前這落魄的不成樣子的青年確實是那位大家都略有耳聞的氏族子弟關尚嘗。
而此時那位招呼衆人來到小屋裡的年輕人也適時的開口了。
只見他拎起了關尚嘗的衣領子,將對方給提溜了起來,與衆人面前像是賣豬肉般晃了晃,隨即像是念簡歷般的說道:
“沒錯,這個人確實就是他所說的那位關尚嘗。”
“鳴盧氏子弟,負責幫氏族打點我們這片地方的房地產。”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說過前兩年拆掉了上千戶居民樓於城中心建別墅的那個盧升地產?那就是我們這位關尚嘗少爺的手筆!”
“我記得小曲你女朋友家就是那時候的拆遷戶吧?聽說還是釘子戶來着?”
“恐怕那時候這傢伙就和你女朋友好上了,不然她們家怎麼忽然間同意了……”
聽到年輕人的話,那位認出關尚嘗的男子,也就是爲其稱作小曲的不由得兩眼發紅,看向關尚嘗的目光充滿憎惡和仇恨。
他早有懷疑年輕人所說的一切,只是由於對方的身份地位而不敢有絲毫的念想,此時一經年輕人當衆說出來連活撕了關尚嘗的心思都有了。
而年輕人也是識趣,不捉痕跡的鬆開了拎着關尚嘗衣領的手,任由他向着小曲的方向倒去。
眼見着仇人向自己摔倒,小曲卻是在諸多吃瓜羣衆的議論和所謂的“要是我,我也選帥氣多金的某某某”的論調裡徹底的癲狂了,發瘋似的撲倒了關尚嘗,並用手死死的掐住了對方的要害。
對於小曲的行爲年輕人眼裡閃過了一絲滿意,沒有半點阻止他的意思,反倒是繼續開始介紹下一位。
“這位是上塗氏的珊鈴……,這位是廣餘氏的宇峰……,那邊那個是婆隴氏的婆隴廿郎……,這個是上垚氏的瑤衣……”
每一位年輕人所介紹的人都算是在他們這片地區有頭有臉的年輕俊傑。
而每一位年輕俊傑在年輕人的言語中卻又都做出了許許多多不符合他們光鮮亮麗外表的事情。
青年人每多說一位總有三兩個人或是露出恍然大悟,或是露出憤世嫉俗的表情衝向這些青年男女,而等到了他將所有人都介紹一遍之後,房間裡已然充滿了青年男女痛苦的呻吟聲、窒息的咳嗽聲乃至死亡仍舊爲人欺辱的擊打聲。
看着房間內所發生的暴行,年輕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病態的癲狂與滿足。
這份表情爲他隱藏的很好,哪怕此時爲他所注視的幾位未曾動手的人也不曾察覺。
“你們怎麼不去‘制裁’這些欺凌、壓榨我們普通人的氏族子弟?”
說這話的時候年輕人的語氣略微有些冷,使得他面前的人回答的很是小心謹慎。
“我……我有些下不去手,他們看起來好可憐的……,我……我們不應該把他們送去醫院嗎?”
說話的是一個性子柔柔弱弱的女生,她甚至不敢正眼的去看滿屋的狼藉與血腥,所以值得用力的低着頭髮出猶如蚊喃的辯駁。
而聽到女生的回話年輕人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就好似硬生生的將自己的臉分成了兩部分。
明明嘴裡發出了“呵呵呵”的氣音,但是目光和臉色卻是愈發的陰沉。
年輕人一把從施展暴行的人羣中揪出來了一名氏族子弟,然後將其抵在了女孩的臉上。
“怎麼?覺得他可憐了?”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才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看看我身後的這些人,他們哪個沒有受到過氏族的欺凌和剝削?!哪個不是由於這些蛀蟲的存在而只能苦苦掙扎着只爲明天能有一頓飽飯?!”
“我們就不可憐嗎?!難不成我們就活該被他們欺辱?!”
“來!你給我好好看看!”
“拔了這層皮之後他們和我們有什麼不一樣?!”
“他比你優秀嗎?他比我優秀嗎?比外面千千萬萬的天庭人優秀嗎?!”
“可是就是這麼一個和我們沒兩樣、甚至不如我們的東西!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的享受着我們十輩子也獲得不了的資源,甚至是我們十輩子也比不上的悠久生命!”
“這公平嗎?!”
“難不成我們活該?我們生來就該爲這些人拼死拼活?”
“來,你給我說說,他們值得可憐嗎?!”
一邊說着,年輕人把手裡渾身不自然顫抖着的氏族青年一一撞向了那些不肯對他們痛下殺手的人,最後再度擺在了女孩的面前。
他們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的掙扎,只是年輕人並沒有給他們過多思考的機會便把一把刀遞到了女孩的手裡。
只聽他用殘忍而帶有煽動性的口吻的說道: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你就邁出了維護自己利益最爲關鍵的一步。”
“你不想和這些人一樣擁有數十上百年的青春嗎?不想在自己最爲美麗的年歲裡擺脫枯燥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去享受人生嗎?不想擁有那些華美的服飾、精巧的裝扮嗎?”
“只要你動手殺了他,下定決心推翻這些壓迫我們的氏族子弟,這些東西便都會是你的……”
哪怕聽聞這些誘惑的言語,女孩依舊抿着嘴、雙手顫顫巍巍的拿着刀未曾動手。
然而年輕人輕輕的握住了女孩的手,他輕柔的和女孩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要這些的。知道你也不願意自己的年華就這樣老去,知道你也不願意生生世世的處於這些氏族子弟的剝削中……”
“我知道的,你不是不想動手,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來,我幫你!”
“撲哧”一聲,年輕人握着女孩的手將刀切斷了氏族青年的喉嚨。
鮮血濺了女孩一臉,讓她眼裡的世界都變得一片血紅,精神更是渾渾噩噩的。
而此時她的耳畔傳來了年輕人的話,
“你看,這一切不是很容易嗎?”
“這些氏族子弟並不比我們強些什麼的,更沒理由高高在上的去掌控我們這些普通人的生死對不對?”
“他們剝奪了我們的財富和資源,讓我們只能如此痛苦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難道不應該殺了他們嗎?”
“應……應該!”
女孩茫然的應和着,而年輕人聽到她的答覆揉了揉她爲血跡粘成一團的碎髮,把目光轉向了那些眼見着這一幕發生的人們。
“你們還覺得下不去手嗎?!”,我可沒耐心手把手的一個個教你們,你們要是不動手,就去陪他們吧……
後面的話年輕人沒說,但是屋子裡的血腥氣味已然讓這些人知道了些什麼。
至此,屠刀被握在了每一個人的手裡。
每一個普通天庭人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