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各地的計生工作開展的轟轟烈烈。
連大多數公職人員都逃不過,就別說小老百姓了。
李偉國這麼說,固然是一番好心。
陳凌也只當他是酒後醉話了。
畢竟這事兒對誰來說都不好辦。
“哎喲,李隊長不說,俺們還差點忘了,富貴你家這第二胎也快要生了……
按說你家跟計生辦的秦主任關係不也挺好的麼。
有她照顧着,還不想生幾個生幾個。”
陳澤說着,就舉着酒杯跟陳凌碰杯喝酒。
陳玉強跟着附和:“是啊,富貴叔現在大名人,在哪兒也能吃得開,多生幾個娃還不是小事。”
大家都是一副不在意,又理所當然的樣子。
陳凌趕緊擺手:“別這麼說,到時候我該交的罰款肯定一分錢不少,不然現在都知道咱們縣裡那些計生標語是我想出來的,最後我帶着頭違反,還不得讓人戳脊梁骨啊。”
“哈哈哈哈,你娃現在也知道怕了,還真是,你要是帶着頭生二胎一分錢不給交,到時候鄉親們知道都得去堵你家門了。”
“對,要是怕狗堵不了門,就去縣裡喊冤去。”
這話陳凌是用玩笑的語氣說的,大家聽了之後,果然也都嘻嘻哈哈起來。
逐漸把這個話題掠了過去。
可實際上情況是陳凌說的這樣嗎?
自然不是的。
秦秋梅早就給想過辦法,趙玉寶也幫着想過辦法。
最後給的迴應是多生娃不挨罰可以。
但是麼。
要開介紹信,說明特殊情況。
這個特殊情況是關乎第一胎的,也就是因爲第一胎有狀況、缺陷,會允許你去要二胎。
說白了。
就是第一胎生的孩子,要麼天生殘疾,要麼天生智力障礙,或者有了治不好的病。
官方纔會開證明書,允許你要二胎。
陳凌最開始其實對於罰不罰款的並不在乎,他去年想法子賣魚攢錢,就是爲了多生娃準備的。
不過朋友們想出一份力,能辦成很好,辦不成也沒事。
所以聽到這個結果後,自然就不可能爲了躲避那點罰款而去答應這種條件了。
爲了少出點錢,把睿睿寫成有缺陷的娃娃,他當爹的怎麼可能幹這種事。
王素素就算節儉,也不會答應這種事的。
別說他們家了。
就算窮得叮噹響的普通人家,就算躲進深山老林,也不會拿兒女開玩笑。
這事兒,當初趙玉寶家的老趙嬸子還跟趙玉寶生了好幾天悶氣。
說他一個有名的大作家,說出去到哪兒哪兒都很受尊敬,結果辦點事兒吧,這麼沒牌面。
他自己不覺得丟人,趙嬸子一個家屬都覺得丟人,好幾天嚷嚷着說沒臉在村裡住了,趕緊搬回市裡去得了。
讓趙玉寶也好幾天不敢見陳凌。
陳凌趕忙安慰他們這沒啥,交點罰款就交點罰款嘛。
他們自家裡,也讓趙大海生老二,大海敢生嗎?
所以說……
是真的沒辦法,現在這玩意兒是國策。
他就是管得嚴。
上下都嚴。
管的嚴,罰的重。
連在體制內都是這樣的。
找人託關係也沒用的。
陳凌不想帶着妻兒到處躲藏,也不想搞特殊化,想光明正大的生。
這個他後來也跟縣裡計生委說過情況,說自己會交罰款,讓他們不用老上門去找。
他一報名字,人家也都聽說過他,知道他的來意之後,更是熱情的不得了。
今年縣裡出名,陳王莊出名,陳凌更是出了大名了。
縣裡領導們都很高興,早就說對陳凌這邊能照顧就照顧。
沒想到,人家正直的很,根本不用人照顧,走後門,娃還沒生下來就要主動交罰款來了。
後來秦秋梅到家裡說了好幾次,計生委的那些人對陳凌觀感好的不得了,說起陳凌來,就沒有一句不好的話,全是誇讚。
主要是有錢的多了,很少能像陳凌這樣的,大多早就像陳二柱老子陳軲轆早年那樣橫行霸道,拽到天上去了。
我有錢我就是大爺,我就是要享受特殊待遇,就是要爲所欲爲。
“富貴你知道嗎?俺們幾個現在最後悔的就是,收罷了麥後出去打工的太早了,沒碰上聚勝哥家那事兒。”
“水娃子說得對,要是俺們在,咱們這麼多人往那邊一站,看那外村的兩個老頭子誰敢炸刺,保準不讓聚勝哥受了委屈。”
王聚勝一家子的事,早在好幾年前,兄弟倆結婚分家之後,就逐漸是村裡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農忙的時候去看吧,老兩口肯定一天天長在老二王聚翔家的田裡。
老大王聚勝這邊就是帶着婆娘吭哧吭哧傻幹。
任誰看了不得議論幾句?
也就是前些年王聚勝不擅和村裡人來往。
這兩年有陳凌在,王聚勝跟大夥關係親密起來了,這時候衆人談起來這事兒那都是義憤填膺的,都在替王聚勝鳴不平。
說王聚勝斷親斷得好。
這樣的爹孃還認他們幹啥?
他們年紀都很輕,氣血方剛,受不得這種窩囊事,又都喝了酒。
如果這事兒是近期發生的,他們說不定越說越氣憤,藉着酒勁兒去找王來順家大鬧一場的。
“哼,有鱉王爺看着哩,他們看聚勝叔老實就欺負他,以後有他們好日子過。”
陳玉強挺着胖胖的肚子,仰頭喝下一碗啤酒,一抹嘴巴,氣憤的瞪着眼繼續道:“今天回來的時候,俺哥就跟俺說了,現在來村裡的那些城裡人外地人,知道聚勝叔家的事,也都很是同情他。
聽說一開始還有人看五爺爺是村裡支書還有人往家裡住。
現在知道啥情況了,都沒人去他家住,沒人去他家吃飯,更沒人買他家東西。
見了桂珍奶奶都斜着眼看她。
對聚翔家也是一個跟一個的看不慣,聚翔媳婦想領人上山,掙點嚮導錢,沒人理她。從孃家拿了臘貨山貨,想賣點錢也沒人理。
他們家的船也沒人借沒人租。
人家人多坐不上船玩,就算找寶栓和三桂爺爺他們重新紮竹排也不用他們的船。
這還不算完。
那些城裡人也是很多有意思的人,專門找聚勝叔家住宿,吃飯,買東西。
鹹菜辣醬啥的又給弄空了,還去買玉米棒子。
讓聚勝叔掙了好些錢。
可是把聚翔他們氣得夠嗆。”
“這麼說來,人家城裡人也是明事理的,就該這樣治治他們,纔夠解氣。”
“是,俺聽着也解氣。”
“對,解氣。”
喝得半醉的山貓也跟着喊叫。
“……”
陳凌最近沒關注村裡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老丈人在家到底是和丈母孃在家不一樣,很多事打聽不到,因此他倒是真不知道還發生了這種事。
現在一聽,也頗有些感觸。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有時候人是不需要太多同情的,那樣會顯得自己很可憐。
但有時候大家的同情,又代表了對你的認可和鼓勵,也是很給人力量的。
陳凌笑道:“怪不得聚勝哥最近幹勁十足呢,只要不去鄉里了,就拉着他小舅子天天趕着馬車驢車來回折騰……繼續加油幹吧,這樣也挺好的。”
接下來。
王聚勝一家子的事又說了很久。
說王來順這個支書當的只會和稀泥,在家裡也是沒主意,只會幫着樑桂珍那死老太婆欺負老大。
又說王來順後悔也晚了,幾次找上門去沒話找話,要給孫子孫女送點雞蛋鴨蛋,糖塊玩具之類的。
先是張巧玲拿大掃帚和鐵鍬轟人。
後來王聚勝把之前牽他們的羊和大鵝要還回去,還抱了個黃色的小土狗崽子,說是陳凌之前踢死他家狗了,要再還回去還一個。
王聚勝這個大兒子平時不吭不響的,忠厚老實的沒脾氣一樣,但現在這一刀兩斷的架勢真把王來順嚇到了。
再不敢往家找了。
只是有人看到他偷偷去夜裡水庫拜了好多次鱉王爺。
陳凌聽來是有點啼笑皆非。
別人卻覺得很解恨。
之後這才說起往後一陣子守夜看青的事情。
玉米棒子現在已經長成了。
現在嫩玉米的香甜氣味兒已經開始飄散出去了。
山裡的野物要是食物充足,那還好,但今年麼,野物太多,能忍耐住嫩玉米誘惑的野牲口估計不多。
這就需要好好巡邏看守。
說到這個,大家就看向陳凌,嚷嚷着喊:“富貴有老虎,帶着老虎巡邏,到時候還怕啥。”
陳凌搖搖頭:“這個該小心還是得小心,我這兩頭老虎還是小虎來着,如果下山的野牲口多了,它們兩個也顧不過來,還是要多帶槍多帶狗。”
“那就多帶槍,李隊長剛纔喝酒的時候不說了麼,他們隊裡以前有小年輕參加過縣裡的打狼隊,那槍就很厲害,能帶過來讓咱們使一使。”
陳澤和陳玉強是最能喝的,加上又年輕。
連李偉國這個經常酒桌廝混的大隊長都被他們幹趴下了。
現在呼呼睡起來了,哪裡聽得到他們在說啥。
“槍歸槍,俺還是覺得富貴叔帶着老虎威風,以後富貴叔再訓一羣狼,訓幾頭豹子,那傢伙真就秦嶺山裡你稱王了,以後跟山神爺一樣,打不完的獵物。”
“對對對,富貴連老虎都能訓,別的就更不用說了。”
“……”
“得了吧,你們可別吹捧我了,再這麼說,搞得我都沒臉坐在這兒了。”
陳凌起身一一給他們倒上酒,一端碗,“來,喝酒喝酒。”
說實在的,他想到帶着老虎巡邏打獵,也是很興奮的。
但還沒到那麼膨脹的地步。
……
當夜喝多了陳凌就帶着山貓和李偉國他們在村外莊子休息了一夜,沒有特意趕回縣裡。
凌晨天亮沒多久,家裡就來了一堆人。
這些是昨天下午說好了來買酒的。
也不知道他們是在縣城怎麼聚到一塊的,明明都不是一個地方的人。
昨天問的時候也就三四個男同志。
今天呼啦啦來了一堆,陳凌這也算時隔大半年重新開張了一下。
這次賣錢的大頭主要是藥酒,一下子讓陳凌覺得自己頗有點開張吃三年的感覺了。
果酒也有,是半賣半送了一些,讓他們帶回去嚐鮮的。
現在酒裡頭的,也就是去年釀的蜜酒,和今年的豬王酒沒開封了。
很多人也想買豬王酒的,畢竟那麼大的野豬王可不多見。
但沒辦法,泡的時間還短了點,效果沒有最大化,大家都無奈又可惜的選擇等待了,說是隻要這兩頭老虎一直在陳凌家,來年帶孩子暑假來玩的時候再買。
“富貴,你家的大公雞厲害啊,急了連老虎也敢揍。”
陳澤他們扛着槍走進來,驚奇的說道。
一大早,阿福阿壽就去外頭找地方拉屎撒尿去了,它們見到家裡的家禽牲口各種小動物,也是老想往跟前湊。
狗盆裡的羊奶要嚐嚐,雞槽裡的食物也要舔舔。
它們這麼大的塊頭,稍微不注意就把食盆食槽打翻,弄個底朝天。
除了二禿子和小青馬,沒誰真的喜歡它們。
陳凌往大門口一看,咯咯咯的憤怒雞叫聲中,兩頭小老虎像是捱揍了的貓,拖着尾巴就邁着小碎步灰溜溜的往家跑。
身後的大公雞打了勝仗,頓時趾高氣揚,拍打拍打翅膀飛到牆頭上喔喔叫起來。
陳凌摸摸阿福阿壽的大虎頭:“你們兩個啊,在家裡也不安分,還是早點去山裡吧。”
“富貴叔,咱們今天從南山走吧,俺達說放牛的時候,那裡經常有麂子下山喝水。”
王文超眉飛色舞的說道:“咱們讓老虎抓麂子去。”
“哦?麂子?是小麂子還是大黃麂子?”陳凌問。
“小麂子。”
“太陽落山的時候,老河灣的河灘上還有鹿在草裡蹦躂,人一過去,嗖就跑了。”
“行,我們昨天是在西山轉悠,還沒去南山,今天就去巡南山……你們沒帶狗?”
“帶了,在外頭拴着,見了老虎不敢進,嘿嘿,要不就說你家雞厲害麼。”
“哈哈,等山貓他們吃口飯,咱們就去山裡。”
吃過早飯,他們一幫子年輕小子們就帶着老虎和一羣毛色各異的土狗向南山殺了過去。
昨天老虎沒在人前露面,今天一露面就很多人跟着看。
還有小娃子拿着蒸饃一路啃着一路看老虎的。
大人們也想看,但有的怕老虎,就在房上看。
有的不害怕,見了老虎也敢走上前。
不過。
今天選擇去南山是對的。
剛走到老河灣的時候,三嬸子和他家老頭子連多看兩眼老虎的心情都沒有,就在地頭唉聲嘆氣,說是西南角的一畦豆子讓吃了不少。
“到了這季節就是這樣,昨天過來看還沒事哩,說再等幾天,先在豆稈上長几天,再曬乾一點就摘。
結果今天就成這樣了,真是一天也不能不看,那羣野牲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溜下山來了。
一大早上就看到這個,能氣死人。”
花生和豆子,每年八月十五之前的一段時間就會成熟。
這時候和玉米一樣,也很招惹野物來吃。
人喜歡吃花生毛豆,它們不用水煮放料,生吃也照樣很有滋味。
“回去跟大隊說,這兩天就安排人夜裡守夜看青吧,這不看實在不行了,夜裡防不住它們。
再不管,東南西北到處有野牲口來吃。”
“嗨,先不用急,你看,富貴這帶了大老虎進山,肯定能治得住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