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今生最後一次”這幾個字,盧安有些意外。
忽然有些懂了,爲什麼這姑娘今天會反常了?爲什麼膽兒那麼肥了?爲什麼敢調侃自己了?原來根由在這。
她是向自己來道別的。
眼神沿着她手裡的調羹轉了幾個圈,盧安用玩笑似的口吻緩解氣氛,“過去龍燕還說你喜歡我,讓我做好準備,沒想到轉眼你就畢業了。”
李再媚問:“那你做好準備了沒?”
盧安搖頭:“沒有,喜歡我的女生太多了,多一個少一個都不影響我的狀態。”
李再媚擡頭看了會他,爾後自憐地說:“原本我是打算走長期路線的,但這兩天我反覆權衡過後,最終還是放棄了。”
盧安好奇:“爲什麼?”
李再媚捏着白瓷調羹,沒看他,過了好會才幽幽地回答:“我引以自傲的美貌在你這裡好像沒有特色,俞莞之的出現,讓別人敬畏我的家世也沒了優勢,而過去20年我和你的人生沒有太多交集,我遲遲找不到切入點,所以思前想後,我還是決定遠走高飛。”
盧安問:“分配到哪裡?”
李再媚說:“甘肅敦煌。”
盧安有些驚訝,非常不解:“以你的家庭,爲什麼會去敦煌?”
李再媚說:“我爸老家就在敦煌,那裡不僅有我的爺爺奶奶,還是我爸最初發跡的地方。”
盧安問:“你家裡要求的?”
李再媚說:“我和家裡商量的。”
盧安問:“今後走仕途?”
李再媚默認。
盧安瞬間沒話說了,看似分配到了一個相對落後的地方,可有這層關係網在,她的日子不會難過。
相對無言了半會,盧安端起咖啡,祝賀她,“以咖啡代酒,祝你前程似錦。”
“謝謝。”李再媚同樣端起咖啡,碰一下杯後,仰頭一口氣喝完了。
喝完這杯咖啡,原本還有些話要說的李再媚好像修煉了閉口禪,後面沒再找他搭話,出神地望了會外面的繁華夜景,最後起身結賬走人。
見狀,盧安默默跟着出了咖啡廳。
Wωω▲t t k a n▲C〇
沿着街道又走了老長一段,快到家時她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微仰頭問:“這段感情以無疾而終收尾,伱可以抱我一下嗎?”
這要求很突兀,也很突然。
但更多的是感懷。
盧安呆愣了一下,沒忍拒絕,很紳士地伸出雙手抱了抱她。
李再媚用力反抱住了他,兩秒後主動分開,輕輕說:“謝謝你,盧安。”
盧安視線落在她身上,沒出聲。
李再媚走了,頭也不回。
只是進到自家大院時,她身子頓了頓,擡頭同二樓窗口的親媽面面相覷一陣後,又邁開步子回了屋。
上到二樓,剛進門,已經等在那了的親媽先是打量了他一番,隨即忍不住問:“那是盧安吧?你表白成功了?”
李再媚放下包包,朝洗漱間走。
親媽不依不饒地跟在後面,又問:“剛纔我看到你們抱在了一起,怎麼沒把他帶回來?”
李再媚打開水龍頭,雙手洗了洗,然後捧起一捧冷水往臉上拍。
親媽靠着門框,饒有意味地說:“雖然盧安有女朋友,你要是能奪愛成功,我是無比支持你的,敦煌你還去不去?”
李再媚拿塊毛巾,細緻地擦拭一邊臉,臨了問:“爸爸在哪?”
親媽說:“你先滿足我的好奇心。”
李再媚無奈:“我這是跟他道別。” 聽到這話,親媽那滿富戲劇性的臉色僵住了,好久纔開口:“這麼多年了你難得喜歡一個男生,真就這麼捨得?”
李再媚不理會,再次問:“爸爸回來了嗎?”
親媽這次側開身子道:“在書房。”
聞言,李再媚走出洗漱間,朝書房行去。
此時金角大王正在練字,練毛筆字,紙上寫得是:聞君有兩意,故來相訣絕。
一進書房,李再媚就自動放緩了腳步聲,立在一旁靜靜地觀看爸爸寫字。
金角大王彷彿沒看到女兒似的,低頭一筆一畫行書,直到把這句話寫完,才擱筆問:“爸爸今天寫得怎麼樣?”
目光慢慢在十個字之間徘徊了兩趟,李再媚失了神。
察覺到女兒的異樣,金角大王等了會,等到女兒回過神了才指着桌面說,“這幅字是爸爸送給你的畢業禮物。”
“嗯。”
李再媚嗯了一聲,眼淚情不自禁流了出來。
金角大王沒安慰,因爲安慰的話語都蘊涵在了十個字中。
對着字帖無聲無息啜泣了小會,李再媚接着半轉身,朱脣啓動:“爸爸,離開金陵前,我還有一件事求你。”
金角大王右手摸向了桌角的煙盒,聽聞這話,手又收了回來。
李再媚說:“幫一幫盧安。”
金角大王回頭望過來,一臉嚴肅。
李再媚同父親對視,緩沉開口,“臨分開前,他抱了你女兒,我不想欠他。”
這話異常簡潔,卻飽含了一廂深情和訣別,金角大王默然當場。
李再媚不知道是怎麼離開的書房,但心靈在這一刻很踏實,雖然沒得到口頭承諾,卻無形中感受到父親理解了她的心思。
聽到隔壁次臥傳來關門聲,李母不由問:“你真答應她?”
金角大王再次提筆,又寫了一幅字: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寫完,他盯着字說:“這是女兒長大後第一次求我。”
李母無語,“那你也不能這麼兒戲,何況那盧安將來娶的是別人家的女兒。”
金角大王不爲所動,“之前燕子來過,告訴我俞莞之同盧安的關係不簡單。”
李母曾去過滬市的海博拍賣行,自然知道俞莞之是誰,頓時大爲震撼:“你是說,女兒敢求你,也是因爲確定了這一層關係?”
金角大王點了點頭。
李母仍舊覺得不可思議,“那是俞家的掌上明珠啊,怎麼可能?”
金角大王沒回答。
見丈夫謹言慎行,李母想了會,結果什麼名堂也沒想出來,只得去隔壁敲開了女兒的臥室。
進門,她就問女兒:“那俞莞之真和盧安在一起?”
牀頭看書的李再媚說:“我猜得。”
李母蹙眉,“猜?你不知道這事的嚴重性?”
李再媚瞄眼親媽,說:“盧安今晚去拜訪了孫叔,向孫叔要走了另外5人的躲藏地址。”
有些話一聽就懂,李母瞬間明悟,“你是說盧安敢這麼膽大妄爲,必有倚仗?背後站得就是俞莞之?”
李再媚說:“明早就能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