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從周行嘴中得知,他本來沒有領悟劍意,雖然沒有領悟劍意,周行對氣的理解,也絕非常人可以,否則又怎能引導歲寒三友,施展那道恐怖的颶風劍氣,可他卻放任歲寒三友將他逼入絕境,若是他沒有領悟劍意,那麼今日周行就會死在歲寒三友的歸元拳之下,這種事情慕容絕哪裡不會生氣。
“武道之路,本就是九死一生,若是沒有向死之心,又何必走武道之路。”周行卻是一臉不在乎昂首說道,而聽到了這句話,慕容絕也是一愣,他現在終於明白周行爲何這麼強,江湖之中許多人都認爲,周行能夠迅速崛起,乃是因爲那些老牌強者,都忌憚那個諱莫如深的境界,所以到了神府境便拼命壓制自己的境界,可週行卻絲毫不曾壓制境界,所以纔會突飛猛進,達到神府境巔峰,一躍成爲天下絕頂高手,但是他們都不知道,周行爲了擁有今天的實力,在生死邊緣之中徘徊了多少次,向死之心,這便是無畏,因爲無畏,所以他才能這麼強大,纔敢去衝擊那令人諱莫如深的境界,慕容絕深深覺得自愧不如。
“雖然,真的很不想承認,不過我不如你。”慕容絕深深嘆了一口氣,無奈說道,他本就是江湖之中絕頂高手之一,又有武技天罡龍威,足以跟九大門派每一位掌門一較高下,這樣的強者心中自然也十分驕傲,哪怕周行是他的朋友,平時想要認同周行比他強,也是很難的,畢竟他們都沒有交過手,周行還沒有正式打敗他,而且他的天罡龍威也不是沒有進步的可能,當初在臨江之上,能夠在萬衆矚目之下救走周行,足以說明他的強大,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周行比他強太多了。
“回去吧?”慕容絕問道,如今事情解決了,他們當然要回到供奉殿之中去。
“你先回去吧,我去走走。”周行沒有想那麼快回去,他還想到帝都之中走走,這座帝都承載了他太多的記憶,慕容絕也知道帝都纔是周行的故居,所以沒有說什麼,一個人回到了供奉殿,而周行則是走入了帝都之中,走入了那些熟悉的街道之中。
“這位客官,是否來碗麪,不是老漢吹牛,這條街上,就數老漢的面最好。”街道之中,熙熙攘攘,不知不覺周行已然來到了祈福寺門口,重遊故地,周行心中也是無比唏噓,那老漢湊上前來,絲毫沒有謙虛,一般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吹噓,那肯定是有些本事的,所以周行也順勢坐在了那矮凳之上,老漢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雖然他的麪攤位置極好,正好在祈福寺的門口,可是大多數的人都是衝着祈福寺而來,雖然祈福寺之中,貴人進進出出,可那些貴人寧願吃寺裡面的齋飯,也不會吃他老漢的一碗麪。
“老漢,你這生意爲何有些周條?”周行望着來來往往的人羣,心中卻認爲這老漢煮麪肯定不好吃,否則這麼多人,也不親自來招攬客人,看着周條的四張桌椅,周行問了出來。
“來這裡的人,大多數都是衝着祈福寺來的,哪裡有時間吃老漢的面,而且上寺廟祈福,空腹顯得有些誠意一些,自然老漢的生意也不是那麼好了。”老漢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真如他所言,這祈福寺的路上,雖然攤位許多,但那些攤位賣的都是一些物件,像雕刻的手串,小木佛什麼的,琳琅滿目,可賣吃食的卻只有老漢這個攤位。
“這祈福寺,香客爲何如此之多?”周行以前來過祈福寺,那個時候雖然有香火,可不會像今天這般絡繹不絕,周行已經注意到了,光是老漢與周行交談之際,
祈福寺門口就已經走進去七八個香客,這種情況可是很少見的。
“客官是外來人吧?”老漢將手中白麪條熟練的煮上,滿臉褶皺的笑容凝望着周行說道。
“也不算,是帝都人,只是外出了很長一段時間,剛回來不久。”周行解釋道。
“難怪,客官不知道也正常,這祈福寺原本呢香火也就一般,只是當初先帝重回正位之後,卻是天下乾旱,久不下雨,私底下就有一些風言風語傳了出來,說是先帝爲了清除反帝的爪牙,血腥過重,上天在懲罰他,這種言語最後越演越烈,先帝無可奈何,只能絕食求雨,所以將求雨祭壇擺在了祈福寺,上天垂憐,在第五天的時候,先帝終於求到了雨,此後祈福寺的香火就越發鼎盛了。”雖然涉及帝王之事,可百姓們卻時常提起,當然先帝任由百姓議論,自然是因爲他求來了雨,百姓在議論之時,心中定然認爲他纔是天下正統,而那些風言風語,自然也就消失了,這種求雨祈福,本就是所有朝臣都覺得帝王有罪,唯有降罪自省,得天原諒才能度過危機,雖然看起來十分愚蠢,可天下百姓卻相信這一套,雖然絕食求雨,只是說說而已,身爲一代帝王,怎會真的絕食求雨,不過是在百姓面前裝裝樣子罷了,但若是求不到雨,皇帝的麻煩不會少,好在最後先帝求到了雨,有了這件事,這祈福寺香火不想鼎盛都難。
“原來如此。”周行點點頭,而老漢說話之間,已然將麪條煮好,端了上來,頓時一股香味撲面而來,雖然周行沒有吃,但聞着香味,便已知道這麪條絕對好吃,老漢還真不是自吹自擂。
“想不到,這位貴人又來了。”老漢盯着祈福寺門口喃喃說道,而周行已然夾起了麪條,吃了一口,心想果然好吃,準備吃第二口的時候,聽到了老漢此言,順勢朝着祈福寺的門前瞧去,而當他看到了祈福寺門口,轎子之中走出的那道身影,呆愣在了哪裡,手中的筷子嗒啦一聲落地。
“客官,不要緊吧,我給你換一雙。”老漢瞧着周行掉落的筷子,連忙手裡起來,換了一雙乾淨的筷子擺在了桌子之上,可週行卻沒有理會老漢,因爲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祈福寺門口轎中走出之人的身上。
祈福寺門口,走出的乃是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烏黑的頭髮被鳳釵收攏的十分整齊,錦緞綢衣,雖然華麗,可穿在了這位婦人身上,卻十分契合,尤其是那眉宇之間的溫柔,似乎始終透露出一股慈愛,那種溫柔,足以讓所有見到她的人,都和顏愉色,而且她的每一步動作,彷彿都十分優雅,身上透出一股不知名的韻味,饒是遠遠望去,也能吸引許許多多人的目光,哪怕是周行的目光,也被那道身影深深吸引,只是坐在了人羣之中的周行,彷彿已經被一條寬闊的銀河,阻隔在了那裡,除了遠遠觀望,他沒有勇氣上前與那位婦人近距離接觸。
“客官,你認識這位貴人?”老漢看着周行的神情,躊躇問道。
“故人罷了。”彷彿無盡的唏噓,都只化作了一聲輕嘆,拿起了那雙新的筷子,扒拉着麪條,原本好吃的麪條,此時變得索然無味,而且還是艱難下嚥,而那婦人卻在幾位丫環的擁簇之下,走入了祈福寺,消失在了門口,一下吸引了許多人目光的她,本就是無意造成的,因爲她不能控制別人的目光,只是許多人的目光之中,卻多是敬意,而不是欣賞那純潔優雅的氣質,也不是那美若天仙的美麗。
“多少錢?”周行問道,此時他的心情十分沉悶,彷彿被巨大的鐵塊壓在了心中,心臟堵的有些發慌,他想要逃離這個地方,身爲天下第一劍客,逃離這個詞,永遠不可能用在他身上,可是周行知道,現在他就是在逃離,狼狽的就像是臭水溝裡面的一條老鼠,他根本就沒有勇氣面對她。
“不用錢。”
“爲什麼?”周行詫異不已,老漢可是做生意的,怎會不收他的錢,他當然好奇。
“你是那位貴人的故人,所以不收你的錢。”老漢說起那位貴人的時候,眼中充滿尊敬。
“那位貴人,你們知道她是誰嗎?”周行有些詫異,雖然這老漢知道那位婦人的身份不奇怪,可是爲了那位婦人不收他錢,這就顯得十分奇怪了,莫非他的勢力已經如此龐大,就連在街邊擺攤的一個老漢,都如此巴結,心中想到了那種虛僞的嘴臉,周行認爲他還真有可能是這種人。
“當然知道,那位可是天上娘娘下凡,當初天下大旱,就連帝都都是流民遍地,只有那位貴人變賣家產,在帝都廣設粥棚,如今也是,時常救濟窮苦百姓,和她認識之人,別說老漢這裡,哪怕整條街都不會有人收客官的錢。”老漢解釋道,他不知道這位貴人在朝中有何地位,他只知道這位貴人,是一位菩薩心腸的大善人。
“其實,我跟她也不是很熟。”周行只是淡漠的留下這樣一句話,然後從懷中摸出了一錠銀子,擺在了桌上,然後離去。
“客官,多了。”老漢連忙拿起銀子,回頭一望,熙熙攘攘的人羣,淹沒了周行的身影,他想從人羣之中找出周行,原本週行一身白衣,很容易發現纔對,可週行卻像是蒸發了一般消失在眼前。
“莫不是這位客官也是神仙下凡?”老漢心中卻是一驚,他只是一個回頭,周行便已然不見蹤影,這樣的奇蹟,除了神仙,普通人哪裡能夠做到,尤其是眼前乃是祈福寺,很有可能有神仙化作凡人,下凡點化愚民,想到此處,老漢連忙緊握銀錠,雙手合十,虔誠的向着蒼天拜了一拜。
周行當然不會去管老漢對他是什麼想法,他只想儘快的逃離這個舊地,他沒想到今夜會在這裡遇到她,他曾經想過他們重逢的畫面,也許他會努力壓制心中自己對她的那些愛戀,然後微笑着說你過得好嗎?她喜歡微笑,她喜歡自己微笑,可週行已經很久沒有笑了,甚至到了江湖之後,他就從來沒有笑過了,曾經他也是一個會笑的人,幽深的街道很暗,這位絕頂高手,走在了街道之中,踉踉蹌蹌狼狽不已,就像是一個醉了的人,有時候他真希望自己只是醉了,可是醉了他還是要面對現實,他沒有勇氣去面對她,曾經自己深愛的女人。
不錯,那個婦人就是周行曾經的愛人,他深愛的女人,她就是洛霖,一個很善良,一個很溫柔,哪怕是一座冰山都會被她溫柔融化的女人,他深愛着她,以前是,現在還是,他很想告訴自己的內心,很想告訴自己,他已經走出來了, 如今他只有劍,劍是他的唯一,可他再次看到了洛霖,雖然只是一個身影,可乃是擊潰了他的內心,身爲江湖之中最絕頂的劍客,他無論是劍,還是實力,都是最強的,尤其是領悟了劍意雛形,可是現在,他卻是最脆弱的時候,慕容絕若是見到刺客的周行,一定有信心能夠打敗周行,因爲他那一顆強大的內心,此時已經崩潰了。
周行笑了,這是十年來他第一次笑,只是這次笑容很難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就是說此刻周行的笑容,幽深的街道越來越黑了,周行漫無目的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他只想要躲開她,只想讓她看不見他,也許他就不該出現,可他還是回到了這裡,周行終於明白,自己爲何始終踏不出去,這最後的一步,這最後一步便是因爲她,洛霖,這個簡單的名字,這個平凡的女人,就是阻礙他涅槃的最後一道枷鎖。
“救命,救命啊。”一道尖叫之聲響起,幽深黑暗的街道之中,總會發生一些黑暗的事情,周行聽到了那聲呼喊,而遠處黑暗之中,踉蹌的跑出了一個人,一個身着破爛衣服,蓬頭垢面的人,不過她的聲音卻是一個女人,此時那破爛的衣服已經褪到肩頭,胸前露出了紅色的肚兜,而身後卻跟着一個壯漢,壯漢身軀魁梧,足足要比周行高處半個個頭,手中拎着一個酒罈,雖然身子左搖右晃,可眼神卻始終落在了那努力奔跑的女乞丐身上,只因爲她是一個女人,這樣幽深黑暗的街道,一個女乞丐,遇上這樣一個壯漢,的確不會發生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