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景瀧丹聖並沒有說過帶來了靈璧箴魚的人如何對待,是小童自作主張,想着要一視同仁,無論如何,程序不能跳過。
筆墨紙硯全都備齊,卻沒有一個人動筆。
周行盯着懸掛的畫作,眉頭皺成了“川”字,這怎麼看都是隨手塗鴉。
看了看周圍的人,連夢夕鈺和那個陽尚捷似乎都沒有進展,周行忍不住走到畫作近前想要仔細觀摩。
這時,一道冷哼響起:“閣下一人在前擋住我們所有人,這是什麼意思?”
周行回頭一看,說話者面如紅棗,雙目狹長,不知是何教弟子,眼底充滿着蔑視,刻意隱藏也藏不住,想來是看不起自己的修爲低微,或許還有對自己帶來了靈璧箴魚,並與夢夕鈺同行的嫉妒。
“應該沒有規定不能近距離觀摩此畫吧?”周行淡淡地說道,“只說畫得最像的五人可以見到丹聖前輩,又沒說先後有別,諸位待會自可以和我一樣。”
說完,周行不再在意此人,轉身看向畫作。
這人還想再說什麼,卻見陽尚捷平靜地站在那,沒有阻止周行的意思,只能作罷。只是周行開了個頭,接下來肯定是陽尚捷或者夢夕鈺,他們只能排在後面了。
周行觀摩着面前的畫作,想到自己在參加幹易宗遴選時碰到記載了功法的石碑的場景,起初也是感受不到任何氣息,彷彿平平無奇。
他將心神沉浸在畫中短劍上,努力回想當初的感覺,終於在某一刻,這副畫變了,彷彿化作了一片無垠的白色世界,這個世界中沒有任何東西,靈氣、生命、高山流水全都不存在。
“翁!”
微弱的聲音響起,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毫無徵兆地出現了黑色,如同被墨水浸染的白紙一般。
黑色氣流四處涌動,最終凝聚成一把黑色的短劍,此劍劍身粗糙,像是不入流的煉器師鍛造的殘次品,而且尚未開鋒,絲毫不見劍之鋒利。
但下一刻,黑色短劍輕輕一顫,整個白色世界都跟着顫動起來,極致的鋒芒綻放,好似要將這個世界完全撕裂。
白色世界被劍氣破壞得千瘡百孔,隨後,黑色短劍將劍鋒指向了周行,劍還未動,便讓他感受到身體彷彿要被撕碎,全身上下都劇痛無比。
只見一道黑芒閃過,周行心跳都停止了一瞬,定睛看去,那把黑色短劍早已不見了蹤影,而自己卻毫髮無損,之前的滔天劍威好似都是假象。
“我明明感覺有什麼東西刺進了我的身體啊?”周行正迷惑不解,忽然發現渾身暖洋洋的,像是剛剛受到了大藥的滋補,各方面都好得不能再好了。
“這是怎麼回事?能摧毀一個世界的恐怖黑劍不僅沒有傷害到我,反而讓我大受裨益……”周行退回原處,陷入了沉思。
接下來陽尚捷主動讓夢夕鈺先去感悟,後者也不推辭,半刻鐘後輪到前者……
還沒等所有人一一感悟完,周行經過一番深思後提筆落墨,在白紙上畫出了自己理解的劍。
周行的劍尺寸與原畫基本一致,但線條流暢,墨跡均勻,像是工筆一般,與原畫又極爲不同。
很快,夢夕鈺與陽尚捷也都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其餘人看樣子大多雲裡霧裡,不知從何下手。
三個時辰之後,
小童重新出現,揹着手,頗有幾分指點江山的模樣,說道:“還有沒有完成的不用繼續浪費時間了,能勘破其中奧秘者根本用不了多少時間,悟性不夠的只能是做無用功。”
說完,小童走過來將畫好的十幾幅畫收起,回到竹林深處去見景瀧丹聖。
過了一會兒,小童伸出手指點了五個人,然後對衆人說道:“其餘人可以下山去了,還想要求丹的一個月後再來吧。”
被點中的人有夢夕鈺、周行、青顯師,還有一男一女,男子來自大安府,女子來自東臨宗。
臨走之前,辰文樂笑哈哈地摟着周行的肩膀說道:“早知道就不應該把魚交出去,靠你自己也能見到丹聖前輩,真想嚐嚐靈璧箴魚的滋味啊。”
“呵,如若不是運氣好拿來了靈璧箴魚,哪能輪得到他?還佔了一個名額,讓我們少了一個機會。”
一道聲音從正在往外走去的人羣中傳出,辰文樂扭頭看去,卻不知道是誰說的話,氣憤之餘諷刺地說道:“自己無能還在這陰陽怪氣,說了這種話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這輩子註定庸碌無爲,被大世淘汰。”
“休要在此吵鬧,快快離去
,”小童又看向周行等人,“你們跟我來。”
幾人走進煙氣氤氳的竹林深處,不久耳邊傳來飄逸的琴音,復行數十步,眼前出現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湖面上鋪着黑色的荷葉,長着一個純黑的花苞,卻沒有綻開的。
“黑玉睡蓮!”東臨宗女子驚訝出聲,這是一種靈藥,完整的一株黑玉睡蓮堪比聖藥,即使是某一部分也藥效奇佳。
幾人看去,一旁的湖岸邊建着一座小石亭,一位老人正坐在裡面垂釣,這老人看起來普普通通,卻與周圍的一切融爲一體,這是一種極高的境界。
老人身旁一位黑髮如瀑,身姿曼妙,氣質出塵,帶着黑色面紗的女子正在撫琴,見衆人來了,她站起身來說道:“師尊垂綸之時從不因外事而終止,幾位可直接說明來意。”
陽尚捷上前一步說道:“丹聖前輩,晚輩求一枚鏡念心丹,聽聞有一種主藥只有您這裡纔有,其餘靈藥則皆已備齊。”
老人紋絲不動,那女子點了點頭後開口說道:“下一位。”
東臨宗女子與大安府青年先後說出所求靈丹之後,夢夕鈺才說道:“夕鈺此來並非爲了求丹,而是爲了靈璧箴魚。”
那女子詫異地看了夢夕鈺一眼,不置可否,而是看向周行:“想必帶來靈璧箴魚的就是這位公子吧,文情在此多謝了。”
文情,原來她叫文情,特意謝我是什麼用意,難道是她需要靈璧箴魚?看來夢夕鈺有點麻煩了。
周行拱手說道:“不必謝我,我也是爲了自己,我需要修復靈根的丹藥。”
得知所有人的需求後,女子飄然而去,少頃回來,將東臨宗女子與大安府青年所求靈丹相贈,並對陽尚捷說道:“可將藥材留下,七日後再來取丹。”
陽尚捷瞥了周行與夢夕鈺一眼,最終只是說道:“夕鈺聖女,在下先走一步了。”
夢夕鈺頷首迴應。
陽尚捷三人離開,現場安靜下來,隨後小童在湖邊戲起水來,琴音重新響起。
等了一個時辰,景瀧丹聖終於釣上來一尾金鯉,放生後纔看向周行說道:“我這裡有兩種丹藥,一爲蓮融丹,可以滿足你的需求,一爲三轉離枯丹,此丹可以讓你的靈根徹底枯萎,若是能夠挺過去,然後便能煥發新生,遠勝從前,你選擇哪一種呢?”
周行毫不猶豫地答道:“晚輩選擇三轉離枯丹。”
景瀧丹聖似乎猜到了他的選擇,立即對不遠處的小童說道:“小松,你去準備地靈乳。”
“給他啊?”
“還不快去!”
“好吧。”小松癟着嘴往湖的另一側去了。
不用說周行就知道景瀧丹聖口中的地靈乳有多珍貴,對他的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夢瀾聖教的聖女,你很幸運,我只需要取靈璧箴魚的靈血煉丹,過些時日便可以將鮮活的靈璧箴魚給你。”
“多謝丹聖前輩。”夢夕鈺款款施禮。
周行跟着小松去運用地靈乳煉化三轉離枯丹,夢夕鈺則留在這裡和文情論起道來,兩人年齡相仿,境界相同,都處於超凡,開始接觸天象,互相交流,受益匪淺。
赤身裸體地坐在一池靈液中,周行渾身因爲痛苦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一張臉扭曲得顯得有些猙獰。
此時他的丹田空間之內,雷樹黯淡,毫無光澤,看起來真的要徹底死去,但樹心之中,神秘石板碎塊上彩色能量流轉,始終維持着雷樹的生機。
三轉離枯丹在枯萎中誕生生機,周行不禁想到之前的那幅畫,黑色短劍充滿毀滅之力,刺進自己的體內卻轉化成蓬勃的生命力,物極必反,這便是他現在要做的,若是沒有神秘石板碎塊,他估計自己的成功率不足三成,但現在不說有十足的把握,但即使失敗,情況也不會比之前更差。
彩色能量從神秘石板碎塊上蔓延開去,化爲雷樹的主脈,緊接着,雷樹各處迸發出璀璨奪目的雷光,主幹在生長,枝椏在延伸,雷樹上的雷丹也一掃陰霾。
“咔嚓!”
虛無之中似有雷鳴之音響起,雷電化雨落在雷樹之上,滋潤其生,並在樹下匯聚成一片雷池,隱約間雷池中有龍影盤踞,鼓其腹則雷!
外界,地靈乳中的靈性物質瘋狂地朝着周行身體涌去,與此同時,許多散發着惡臭的黑污從他體內排出,皮膚脫落,新生的肌膚無比細膩。
“咔咔……”伴隨着骨骼發出響聲,周行的氣息節節攀升,靈武
六重,七重,八重,九重,到了靈武巔峰,氣息提升的勢頭依然強勁!
但周行口中突然吐出一口鮮血,境界也不再繼續提升,被他壓制在靈武巔峰,並不斷進行鞏固。
“你的琴藝已經是超羣絕倫了。”
“莫要取笑於我,中州的琴宗乃是大陸琴道聖地,出類拔萃者數不勝數。”
“琴宗?那是什麼?”修煉完畢的周行走來,正好聽到二女在談論,於是好奇地問道。
夢夕鈺笑道:“琴宗是擁有悠久歷史的古老宗門,宗門之中皆是善琴之人,追求以琴入道,在中州乃至整個大陸都赫赫有名,我所在的夢瀾聖教也遠不及也。”
聞言,周行心中感慨,自己真的是井底之蛙,還好這裡沒人會看不起自己。
“你們可以離開了。”蒼老的聲音響起,景瀧丹聖毫無徵兆地出現在面前,將靈璧箴魚交給夢夕鈺。
“多謝丹聖前輩,晚輩告辭。”
兩人下到山腳,看見辰文樂居然搭了個石屋在等候。
“你們可算完事了,這兩天無聊死我了。”
周行意外地說道:“我還以爲你早就走了呢。”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還是不是我兄弟?”辰文樂瞪眼說道,“不過你們要是再不下來,我倒是真的要走了。”
“你有什麼事要辦嗎?”
“是辰虛皇朝的老皇主百歲大壽吧。”夢夕鈺開口說道,“屆時兗州各大聖教皇朝都會派人前去祝壽。”
辰文樂點點頭:“夢聖女,你們夢瀾聖教肯定也要參加,不如和我們一起直接去皇都?”
“不了,”夢夕鈺躍上青鸞,返程之前最後看向周行,拿出一塊木製令牌,“你日後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持此令前來找我。”
周行也不矯情, 直接收下。
夢夕鈺乘青鸞飛去,身影逐漸消失在天際,辰文樂收回目光嘆道:“不知道以後哪個傢伙走了狗屎運,能夠與夢聖女結爲道侶。”
“瞧你這話說的,能夠得到聖女的青睞,必定是蓋世天驕,怎麼能說是運氣呢。”
“也是,”辰文樂點點頭,表示贊同,隨後吹了聲口哨,兩頭虎紋豹從不遠處跑來,“我們也走吧。”
去辰虛皇朝麼……
周行有些期待,這應該是和青雲皇朝是同一個級別的頂級勢力,但他之前從沒和辰文樂打探過,很快就能親眼見識見識了……
辰虛皇朝位於兗州北域,路途遙遠,即使有靈獸代步,兩人也在半個月後才趕到皇都羲城。
辰文樂帶着周行一路毫無阻礙地進入了皇城,宮城,去到自己所居住的宮殿。
“奇怪,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周行疑惑地問道,宮城之內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十分森嚴,辰文樂怎麼說也是一位皇子,不應該沒有侍衛、僕從之類的。
辰文樂隨意地解釋道:“人越多越麻煩,所以這裡向來就只有我一個人,我有手有腳的不需要人服侍,在這皇宮裡也沒人敢對我不利。”
周行勉強接受了辰文樂的解釋。
“你是客人,先請。”
周行不疑有他,上前推開殿門,忽然心生警惕,就想退出來,腳下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粘住了,被死死粘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