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我沒看見那紀清,連同那紅臉的老者也沒看見,隨意的問鄭大爺打聽了兩句,才知道他們一行人在下午,晚飯之前就離開了。
至於原因沒有詳細說,但鄭大爺怕以爲我誤會與我有關,還是與我說了一句:“詳細的原因我是不知道,但聽說大概是因爲師門那邊有點兒事情。”
我應了一聲,卻也沒有太過在意,我在當時以爲紀清只不過是師父當年無心之言的一個小因果,等到合適的時候,我去登門致歉,態度真誠一些,了卻了就好....實在不值得一直掛懷於心。
晚飯的氣氛還是非常的熱鬧,因爲明天大多數的人就要離去了,在這天晚上大家也是放開了喝酒敘舊,說起來這湖村本來就是這些門派聯合起來存在的一個村子,在這其中有很多人,曾經就來守護過湖村。
在一片熱鬧祥和的氣氛中,不知不覺我又喝多了,我一直以爲我不是一個嗜酒之人,但多年跟隨師父,小時候看着他有事沒事喝一杯,長大了陪他有事沒事喝一杯,潛移默化下來,我才發覺我的不嗜酒只是在不上酒桌的情況下。
知道自己喝多了,那說明只是半醉,好在也只是半醉,因爲就在這樣的熱鬧之下,大門之外響起了清晰的敲門聲,待有人去開門後,我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後的是江一,還有幾個跟隨他的人。
這裡的人大多不認識江一,因爲他們那個層次還接觸不到江一,不過老一輩的,有些地位的卻一定是認識江一的,從幾個匆忙跑去招呼江一的,還有站起來紛紛要打招呼的就看得出來。
江一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情,迴應別人的招呼也還是那副新聞聯播的腔調,別人想從他的臉上,他的聲音裡看出一個什麼,聽出一個什麼,那是千難萬難的。
路山就坐在我旁邊的旁邊,在看見江一的那一剎那,我看見他端酒碗的手抖了一下,接着他一口就乾了杯中的酒,然後頗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接着就站起來,朝着江一走去,站在江一的面前,行了一個禮。
江一看着路山,神色包括眼神都沒有一絲變化,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朝着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沒什麼感覺,或許是酒精已經讓我忘了怎麼緊張,我點燃一支菸,站了起來,對着江一招手,喊到:“唉喲,老大來了啊?等您好久了?”
我這副語氣,讓剛和江一打過招呼才坐下的鄭大爺一臉惶恐,畢竟他怎麼也想不到我會用這麼吊兒郎當的語氣給江一說話,我在心中苦笑,衝進辦公室去找江一談條件的事兒我都做了,不這麼吊兒郎當反倒惹江一懷疑。
恐怕在整個圈子裡,能用這樣的態度對待江一的我是頭一個吧?不,應該是小輩中我是頭一個!珍妮大姐頭遠比我囂張一百倍。
隨着我打招呼,江一看了我一眼,其實他看與不看都是那副模樣,可這一次我卻莫名的感覺他的目光有所不同,但具體是個什麼樣的情緒,他掩藏的太深,我看不懂也猜不透。
“陳承一,注意你說話的語氣啊。”路山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這小子這次倒裝上了,不過想起下午我和路山商量的事兒,我也不動聲色,假裝輕蔑的看了一眼路山,然後還是老老實實的坐下了。
“無妨,老李一脈本來就是隨心之人,和他們講規矩,倒惹他們煩了。”江一依舊在‘新聞聯播’,在我坐下後,不鹹不淡的說了這麼一句,反正也聽不出是真的無妨還是假的無妨,總之他說話的時候,就坐到了我的身邊。
而路山卻是不敢坐了,規規矩矩的站在了江一的身後。
江一這一坐下來,許多人就紛紛來敬酒了,我以爲江一不會應承,他卻是不動聲色的一一喝了,這麼連幹了許多之後,他的臉色也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副不動如山的樣子,只是在喝完了以後,對大家說了句:“江某就承蒙大家的熱情了,不過還有事在身,這就不陪大家了。”
該給的面子江一已經給了,他這麼說,誰又敢說個不字?都趕緊的應着了,接着江一小聲對鄭大爺說到:“就勞煩你幫我準備一個安靜的房間,好嗎?”
鄭大爺哪敢不應?連忙的吩咐了下去。
十分鐘以後,我和路山都來到了江一的房間中,至於那幾個隨從則被江一打發到了其它的房間。
坐在房間的寫字檯後,江一的手指敲着桌面,看着我和路山也不說話。
路山站得筆直,目不斜視,而我吊兒郎當的倚在牆上,毫無顧忌的和江一對視,只不過江一的目光平靜,還帶有一種莫名的壓力,只是對視了幾眼,我就莫名的站直了身子,莫名的不敢那麼吊兒郎當了。
這樣沉默了有一分鐘以後,江一開口了:“陳承一,路山給我彙報工作,你一定要賴着跟上來做什麼?”
路山依舊是那副目不斜視不說話的樣子,我則說到:“我就是跟來看看這頑固不化的小子會不會說我什麼壞話?”
“頑固不化?”江一沉吟了一句,然後望着路山忽然說到:“頑固不化爲什麼這次萬鬼之湖的行動,事前我沒收到一絲風聲?反而是事後,才從別的渠道先得到的消息?”
說完這話,江一站起來,望着路山說到:“給我一個解釋?”
路山裝作猶豫的看了我一眼,而江一則對我說到:“這是擺明要說你壞話了,你還是先出去等着吧?”
雖然是問句,但是語氣根本是不容拒絕的,我假裝拖拖拉拉的出去了,然後站在了外面的走廊上,點燃了一支菸。
路山要怎麼說,我心裡是知道的,因爲路山在之前就和我商量過,他的辦法不是太靠譜,至少我覺得騙不過江一,所以我出了主意,讓他把一切先推到我身上再說。
在這之後,我會假裝多多少少和路山有了一點兒感情的樣子,而路山則表態無限的忠於江一,我們纔有繼續走下去的可能。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這樣安排我和路山的定位,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只有做成這樣纔是可行之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莫名的我有些緊張,腳下的幾個菸蒂就已經說明了問題,就在我快失去耐心的時候,路山出來了,神色非常的不好看,但他悄悄的對我比了一個手勢,那個手勢是代表一切還算順利。
“你可以進去了。”路山對我說到。
我點頭,朝着屋內走去,在擦肩而過的時候,路山異常小聲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中:“很奇怪,他沒提要見陶柏,反而很有可能要和你走一趟。”
我不動聲色的和路山擦肩而過,走進了江一的房間中。
房間裡,江一正在穿外套,一邊扣扣子一邊對我說:“承一,萬鬼之湖大概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現在你陪我去一趟萬鬼之湖吧?”
“現在?”莫名的,聽着江一說這話的時候,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一股子危險的感覺一下子在我心中爆炸,潛意識裡已經在瘋狂的叫喊,不去,不要去!
但是江一此刻望着我,那目光有一種我說不出的意味,又在提醒我,我拒絕了一樣後果會很嚴重。
這種進退都是危險的局面我第一次遇見,但我還是沒有忘記我答應過路山的事情,幫他拖延時間,現在江一沒有提陶柏,不代表之後會不提。
冷汗打溼了我的手心,我裝作輕鬆的把手放進了褲兜,一副不解加不耐煩的表情對江一說到:“現在?你叫我就是爲了讓我陪你去一次萬鬼之湖?換誰不行啊?這大晚上的。”
江一見我說話了,終於收回了目光,繼續繫着他的扣子,然後說到:“就你了,爲什麼要別人?和我在一起,你還怕什麼?如果你行動以前,通知了我,在萬鬼之湖也不會那麼狼狽。”
他的話沒有任何的理由,但不知不覺就把我和他的關係定位在了某種程度,一起去一個地方一點兒都不奇怪的程度,如果拒絕,才顯得我奇怪了。
我沒有退路了,或許本身因爲陶柏的原因也退卻不了,所以我只能答應了。
江一非常的乾脆利落,穿好衣服就帶着我徑直出門了,走到大門,聽他的隨行人員彙報,我才知道他已經問鄭大爺他們借了船,原來他一開始就是這樣打算的,是爲什麼呢?
江一走在前面,不回頭,也不成說完。
我走在後面,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看着江一那高大的背影,心中那危險的感覺一股接着一股,但願路山那小子機靈點兒,爲我想出一條後路纔好。
莫非此次還要與江一徹底的撕破臉?但爲什麼要撕破?他從始到終沒得罪過我,只是我莫名的不完全信任他,防備他,怎麼就到了這一步?
我搞不明白,在沉默中,我們已經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