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長的,無夢的睡眠,我彷彿已經疲憊了一千年,只是沉沉的睡着,不想醒來。
我感覺身體所在的地方很溫暖,我感覺很安全,只是想睡,不過心中總覺得牽掛着什麼,又努力的想醒來。
記不得是第幾次了,我感覺自己口中被灌入了一種味道奇怪的藥汁,而這一次我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我想起了我們在出逃的路上,難道是又被抓緊黑巖苗寨了,他們在給我灌什麼奇怪的藥?
想到這裡,我下意識的抗拒喝藥,可架不住別人往我嘴裡灌,所以一下子就被嗆到,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或許是咳嗽牽動了全身的神經,我原本模糊的意識,越加的清醒,我在哪裡?如雪呢?慧根兒呢?
我一下子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強烈的緊張感讓我努力的想睜開眼睛,接着我感覺有人在給我拍背,在這個動作的幫助之下,我終於睜開了眼睛。
首先,我看見了我身上蓋着柔軟的被子,接着我看見了一個熟悉,一時間又想不起的屋頂,再接下來,我聞見了一股隱隱的藥香,這裡..我忽然想起來了,我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我曾經呆過一些日子的地方,難怪我這麼熟悉,在意識逐漸清醒以後,我已經肯定我是在哪裡了,我在杭州,那個城郊的小院,我在二師兄這裡。
彷彿是爲了證明我的猜測,一張溫潤的臉杵在了我的眼前,幾乎碰到了我的鼻尖兒,此刻這張臉的主人正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着我。
雖然這張臉是放大了很多,在我眼前,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承心哥。
我沒有離男人的臉那麼近的習慣,下意識的就伸手要推開他,可一擡手,卻發現自己虛弱無比,又只能軟軟的靠回了牀上。
承心哥幽幽的嘆息了一聲,站起來身來,取下了他那高鼻樑上掛着的眼睛,無比溫和的對我說到:“承一吶,你就別白費力氣了,把自己壓榨的這麼狠,你不躺上個十天半月的,休想起來走動。”
說完,他從褲兜裡摸出一張手帕,溫和的幫我擦去嘴角的藥汁,一邊擦一邊用一種溫柔到嚇人的語氣對我說到:“承一吶,我們商量一件事情吧?你呢,就不要和如雪好了,我保證也不挖你的牆角,大不了師兄陪你一輩子,行嗎?”
這話什麼意思?我幹嘛要你一大男人陪我一輩子?如雪怎麼了?我根本不理會承心哥那神經兮兮的話,很吃力的問了一句:“如雪呢?”
承心哥忽然就怒了,一巴掌拍在虛弱的我腦袋上,拍得我暈乎乎的,他才站起來,雙手插袋,無比瀟灑的說到:“如雪幾天前就被她們寨子的人接走了,你個臭小子,被人家害得不淺吶。如雪是什麼人?是我都感嘆一輩子追不上的女人!你和別人好,就這樣害別人啊!所以,我叫你別和她好了,我是見不得你禍害人家,知道嗎?”
是啊,有一種男人就是那種發脾氣也發得風度翩翩,溫而文雅,讓人不能同樣也對他發脾氣那種人,而且他的聲音還彷彿有魔力,讓你覺得就是你錯,他說的都是對的。
承心哥,顯然就是這種人,一時間,種種的事情都浮現於我腦海,我還真覺得是我害瞭如雪,更加的牽掛想念她,卻都不能說出口。
就在我默然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推開了,一下子進來好幾個人,我看見了慧根兒,看見幾個師叔,還有師兄,師妹。
走在最前面的是李師叔,他依舊是那幅腰板挺直的樣子,只是看人,忽然覺得李師叔已經蒼老了很多,看着我醒來,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喜色,接着又是很嚴肅的神色望着我,他只對我說了一句話:“那麼大的行動,你出發之前,怎麼不想辦法通知我們?難道打一個電話也很難?”
看着他們,我有一種莫名的喜悅,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除了牽掛如雪的讓我難受,我發現劫後餘生的感覺是那麼的好。
劫後餘生的分割線
從和他們的交談中,我知道了之後的事情,那一天我昏倒之後,就一直是小小的慧根兒在照顧我和如雪,因爲我們兩人都是昏迷不醒的。
他按照我的吩咐,艱難的生火,幫我們烤乾衣服,又想盡辦法的取水給我們喝,慧根兒沒有細說,我也沒辦法想象這其中的細節有多艱難。
就是這樣熬過一夜之後,我和如雪還沒有醒來,慧根兒一個小孩子拖不動我們兩個,卻也不敢叫醒昏迷中的我們兩人,只得守着我們哭了好半天。
因爲害怕追兵來,慧根兒哭完之後,去找了一些樹枝草葉什麼的,把我和如雪藏了起來,然後把昨天生火的痕跡也給仔細消除了,然後自己一個小孩子孤身上路了。
他具體也不知道該找誰幫忙,但總是明白,只要走到鎮上,找到公安局,公安總是會幫忙的想法,他決定就這樣一個人走到鎮上去。
在湘西的大山綿綿密密,而且險惡,慧根兒怕把我們弄丟了,就一路走,一路做着記號,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走到鎮上,又累又餓走了一天的他,竟然迷路了。
荒山野嶺,一個小孩子,那是如何的無助,走來走去都看不見人煙,又怕遇見黑巖苗寨的人的慧根兒在夜晚來臨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一個人在一棵樹下大哭了起來。
可也就是這樣,他的哭聲竟然引來了人,這些人無疑就是我的師叔和師兄師妹們。
接下來,就是慧根兒帶着他們找到了被藏起來的我和如雪,很幸運的是,慧根兒把我們藏在這裡,還沒有被什麼野獸發現。
之後,我們就這樣被他們帶出了大山,回到了鎮上,用陳師叔的話來說,那就是他幫我和如雪切了脈,我們的情況都十分的糟糕,一個透支生命到嚴重的程度,一個是心神大損,起碼缺失了一小半的精血。
缺失了一半精血的人不是我,是如雪,因爲本命蠱原本就是她用精血蘊養,本命蠱中包含她的精血,本命蠱死掉了,她當然是精血大損。
聽到這裡,我的心一陣顫抖,怪不得承心哥會說我把如雪折磨成那個樣子。
我連失兩滴精血,就已經虛弱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如雪是如何還能勉強撐住的?我想起了在雨中的那一幕,她用手揀起自己的本命蠱,然後顫抖着,還想繼續揹我前行.....
總之,我們的情況很糟糕,可也就在這時,月堰苗寨來人了,態度很是強硬的接走了如雪,畢竟師叔他們出發之前,通知了月堰苗寨的人,他們在那時也趕到了鎮上。
他們接走如雪也是有理由的,他們說本命蠱死亡的傷勢他們自有他們的辦法,這不是不瞭解蠱的人能治療的,面對這個理由,加上如雪本身又是他們的人,師叔他們也沒有藉口不放人。
再說,凌青奶奶並沒有回來。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至於我的師叔們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全都是因爲承清哥的卜算之術,他動用了卜算之術,纔算到了敢往哪裡走,才能順利的找到我們。
我和承清哥本是同門,其實是禁忌相算的,更不用說這一次不是模糊的算一個未來,而是要算出時間地點安危等一切細節,就算是算出模糊的大方向都不行。
爲了我,承清哥不惜動用了秘術,才得出了卜算的結果。
怪不得這一次,我看見承清哥,他原本花白的頭髮,竟然白了一大半,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清瘦,面對我的感動,他只是說:“本是同門,以後遇見同樣的事,你也會這樣待我的。”
但爲什麼不是李師叔出手,卻沒有人告訴我,只是王師叔提及了一句,在接到沁淮的消息後,原本他們是想直接去黑巖苗寨要人的,哪怕施加壓力。
是李師叔一個下午沒有出門,出門以後,就告訴大家,不用去黑巖苗寨要人,而是要承清哥動用卜算之術的。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