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高浪卷,奇光縱橫。
嚎叫之聲不止,血腥之氣瀰漫。
這裡是深海中的腹地,億萬魔獸縱橫之處。
也是食物鏈的頂端霸主們,包括最強的王者級魔獸在內的領地。
是最強大的遠航捕獵船隊,和最強大的傳奇大法師,也不敢觸及的禁忌之地。
一年一度的血月,海洋中一次又一次地充斥着猩紅之力。這些災禍之力,從食物鏈的底層,慢慢匯聚到頂端,在這些霸主魔獸們體內隨時間逐量積累。它們開始控制不住自己體內的龐大魔力,靈智有限到更控制不住暴虐的情緒,紛紛陷入了相互之間無休止的纏鬥廝殺,並越陷越深。在尋常的日子裡,它們也始終是血月降臨時的狀態。
這一系列變故,導致深海腹地猩紅之力富集,因而其不僅附着於生物體內,還有不少與無數殘屍敗蛻一同擴散到水中,將汪洋染成血海,與血腥之氣一同瀰漫於海面之上,形成常年不散的血色大霧。
這,還只是表面的。那些失去憑依,因而失去血色,變得無形無質的猩紅之力,長年堆積下來,在常人肉眼看不到的層面,其體量更是誇張到有如山傾,無可抵擋的地步。
事實也是如此,但凡一個生靈涉入其中,即使不受魔獸襲擊,也在接觸巨量猩紅之力的那一瞬間,喪失理智,主動投入深海的亂戰之中,甚或者,還未有餘力發瘋,就已然死於體內魔力激化衝突之下。
這些,不僅是用無數巫師的生命總結出的經驗和教訓,更是真切地發生在少年面前的一幕幕。
無數法術靈光,乃至無數魔獸本體,接連不斷地撞擊在少年那被傳奇大法師們加護了強力防禦罩的遠航獵船上,在防禦罩的光膜上漾起一圈圈漣漪。
獵船紋絲不動,堅定向前。
船上,僅少年一人。
是的,誰也不敢來的地獄,他來了,還是隻身一人來的。
爲了一個任務,一個只能由他來完成的,至關重要的任務。
站在船頭,遠望前方越發濃郁的血霧,他的思緒,回到了當初。
那天,回小鎮同家裡正坐立不安的衆人報了聲平安後,少年就回到了半位面,跟隨中年紳士,前往研究派駐地。
血月高塔,從外面遠遠看去,就像一根立起來的尖針,不過巫師的手筆,讓人從來都不會心生它會否在某一刻突然倒塌的擔憂。
而且,高塔內部也不像外面看上去那麼小。
內裡分諸層,每一層都是一片廣闊的獨立空間,每一層都至少相當於一個小鎮。
隔離派在其中佔了大數,只給如今人丁稀少的研究派留下一層,不上不下,僅僅是仍保留着能在雙月與此地往返的傳送陣的那一層。
但就僅剩的這麼一片地域,對於過去就是加上中年紳士,也只有九人的研究派而言,也顯得過於空曠了。除了正中央的傳送陣,四周用於實驗和居住的設施和建築,絕大多數盡皆人去樓空,平日裡冷寂無比。如今來了個少年,正好湊了個整,也算是多了點人氣。
將少年帶來,中年紳士這纔將爲他量身打造的計劃悉數道出。
原來,研究派以過往經驗爲參考,對比着,從魔力材料中提煉出代表着魔力及其應用方式的法術符文,的方法,從被猩紅之力附着的魔獸體內,初步提煉出了代表着猩紅之力淺層奧秘的特殊符文。法術符文以魔力爲載體構築,相應的,特殊符文當以猩紅之力爲載體。
走到這裡,下一步,理應是以這些特殊符文在體內構築出類法術的模型,以猩紅之力爲基石,踏出一條新的道路,進而反哺原來的研究工作,加快探究猩紅之力奧秘的進程。
道理上是這麼講的,但現實中,研究派卻在這裡碰了壁。
不論是下到學徒,上到傳奇的巫師,還是任何一類種族和勢力,乃至於爲了避免引起魔力紊亂,特意選取的一些稍有天賦的普通人,都難以掌控這股力量,要麼就是把自己體內搞得一團糟,要麼就是情緒失控變成瘋子,要麼就是眼睜睜地任其溜走,抑或任其沉寂在自身血肉深處,摸索不得。種種嘗試,始終難以找出合適的人選,將猩紅之力穩妥地把握在手中。
研究,就只能一直以原來那種旁敲側擊的方式,借魔力從魔獸體內一點點地發掘出特殊符文,進度尤其緩慢。
然後,就叫中年紳士碰着了,身具魔力卻不受猩紅之力影響,且能反過來將猩紅之力融入騎士之力,雖本人不知情,卻是實實在在地能夠如意操控這股力量的人。
那就是少年。
起初,他是想叫少年同研究派一樣,另闢蹊徑,以魔力構築特殊符文。
這樣做雖然只能構築出一些半吊子的類法術模型,不僅,相較於預想中以猩紅之力構築的類法術,威力大打折扣,還需隨身常備裝有猩紅之力的容器,爲施展像是進階版鏡像術這樣的法術提供能量來源,殊爲不便,但至少能些微地加快研究猩紅之力的速度。
可惜的是,這樣的類法術模型,本就以猩紅之力爲基石,因而就像磁石吸鐵一般,太容易招引猩紅之力入體,風險極大,就是中年紳士也只構築了所有現已記錄在冊的特殊符文的一小部分。
現在少年出現了,這就是天賜良機。
保險起見,中年紳士本不欲少年直接以猩紅之力爲墨,勾勒特殊符文,進而構築類法術模型。
但出了隔離派中的激進分子越線這檔子事,讓他無意中發覺了少年身體與靈魂的雙重潛力,再加之少年靈魂中法術模型蕩然無存,體內魔力也盡數外泄,一場意外,好似是命運的安排,讓他改變計劃,決定再給研究派失敗了無數次的嘗試,一次機會。
這一次,結果驚豔了衆人。
少年不廢吹灰之力,似順理成章一般,意念一動,欲勾勒特殊符文,原本深藏體內的猩紅之力,便如圓月下的海潮一般,疊浪而起,規規矩矩地固化成了一個個類法術模型,以至於讓少年有種錯覺,好像自己只是在構築一些尋常的一環法術而已。
好幾個常年篤志於此,卻始終看不希望的人,見少年不一會兒就以猩紅之力構築了數量可觀的類法術模型,不僅不艱難,還沒有一絲異常出現,頓時欣喜若狂,一掃往日夾雜着一股倔勁的頹喪之色,長出一口氣的同時,眼中再度燃起熊熊烈火。
就連中年紳士,也有些捺不住喜色。
這樣的大事,不久後,自然震撼了整座血月高塔,乃至於驚動了泰坦之爐議會。
這期間,有專員前來調查,結果,人是皺着眉頭來的,最後卻是張着嘴巴走的。
這期間,也有隔離派中人,見少年天賦異稟,再度力爭,以求從他那找到答案,藉此加強完善隔離工作,不過,這般提議,被一向人微言輕的研究派少有的連聲呵斥,蓋壓下去,更是被泰坦之爐議會在一番商議後,給一口否決。
風聲傳開,於是,少年名聲大噪。
當然,對於他自己來說,因着處於中年紳士和一衆研究派成員的維護下,所以很自然地作出了一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日子過得很平靜。
平日裡就在小院別墅和血月高塔之間兩點往返,過着鍛鍊,冥想,休息,三件事輪軸轉的生活,一時間,竟讓他有了種迴歸前世上班族生活方式的感覺。
甚至,因着事態緊急,爲了大局考慮,研究派在對待少年上,還捨棄了巫師傳統的等價交換的原則,不僅辛苦研究出來的一衆特殊符文免費贈予少年,還義務提供各種他需要的東西,以至於,沒有了經濟的壓力,少年組建的船隊,其出海的日子,被無限期延後。
當然,雖不知道船長具體在做什麼,但明白他總之是在做一件大事的一衆船員,對出海日期的不確定,不會抱有任何怨言。只是,他們偷摸着加入了另一個船隊的事,自然也不會告知少年,沒辦法,人都是要過日子的嘛,給少年面子上過得去就足夠了。
風潮平息,日子本將這麼波瀾不驚地過下去,對於船隊,對於少年,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如此。
然而,不久後,隔離派又一次跳出來了,而這一次,他們得到了泰坦之爐議會的支持。
起因是隨着越來越多的特殊符文被構建於少年靈魂體中,他所表現的,對猩紅之力越來越強大的操控力。
這種操控,不是以前那種一味的鎮壓,而是運使如意,可作攻防之用。
初步展現的,就是以猩紅之力增強自身原有實力,以及影響他人實力與心智,乃至於有一次實驗中竟能直接促使魔獸自爆身亡的能力。
要知道,猩紅之力對巫師,對各個羣體,都是一種針對性極強的災禍之力,如今,它被一個混亂之城絕大部分人都未曾瞭解過的傢伙掌握在手裡,其中暗藏的危險性,不言而喻。
隔離派不是無的放矢,泰坦之爐議會更是不得不重視。
議會插手,少年的猩紅之力道路,不得已,中斷了,接下來一段時間,別說血月高塔,就是半位面都不得進入,一直待在小院別墅,全家受到中年紳士庇護,以防有心人趁火打劫,把少年抓去做實驗。
如此一來,倒叫那若非任務需要,從來不擺架子的中年紳士,認識了少年一大家子和周邊的鄰居,也叫他好好地見識了一下中式菜餚,難得地享受了一番口腹之慾。
只是,卻苦了少年自己,天天悶在家裡,除了苦練進境緩慢的騎士進階法,就沒別的事情可做了,要不是中年紳士主動掏錢,光爲了藥浴,抑或者補充血井存量,少年就要成爲窮光蛋,畢竟,那一陣兒,他連出海捕獵都做不到。
好在,不久後,就叫中年紳士想到了一個辦法,或者更準確地說,尋到了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