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快醒醒。”茉兒不僅聲音中帶着些緊切,還不斷地搖着我的手臂,一副不把我弄醒誓不罷休的樣子。
我把她的手打落, 勉強嘗試睜開眼睛, 卻因強光侵入, 我只能以手擋眼。
“吵什麼呢!”我鮮少真的擺出一副臭臉來責備茉兒, 可現在卻因確實心煩而破了慣例。她也被我這樣的表現嚇住了, 怔怔站着不敢再動。我還在想着昨晚的夢……我見到了我的父母……
原來,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我在唐朝的十幾年生活,不是夢, 重返現代纔是。
可是,昨晚我所看到的一切, 都太真實了。一般夢境中, 不是都看不清人物的長相的嗎?可是昨晚, 父母的臉龐,實在是太清晰了, 再高質量的夢,也不可能有那個像素。
再說,我爸對李治的那段點評,可不是我這個水平能夠說出來的。很多他的功績,我根本就不知道, 怎麼可能自己在夢中編出來?
百思不得其解, 我擡手想要揉揉眼睛, 卻在不經意間感觸到臉上風乾的淚痕……
還看到了我手背上的那道油性筆墨印!
不是夢!我是真真切切地見到了我的父母, 並跟他們對話過!我是真的得到了他們的支持!
“茉兒, 你趕緊去找那個制薰香的夫人!快,就說本宮要親召她!”我連忙對茉兒說。
“娘娘, 現在去找,恐怕來不及了!娘娘難道忘了今早就要回宮了嗎?”沒想到,茉兒竟然違抗我的命令。
“找個人罷了,能費多少時間?本宮偏不信延遲些回宮也不行!”
“娘娘,不是的!其實之前我們就收到了從宮裡傳過來的諭令,說聖上今日要親自出宮,到武家來迎接娘娘您!”
“什麼?!”李治要來?!“那你爲何不早些叫醒本宮?!”
“因爲聖上還說了,不準奴婢們打擾娘娘休息。奴婢想等娘娘自個兒醒來,可是等了很久,娘娘還是不醒。眼看聖輦快到,所以奴婢才斗膽來叫醒娘娘的,望娘娘恕罪!”
突然聽到李治要來的消息,我整個心都亂了。看來薰香的事,只能回宮後再派許公公去查了。我讓茉兒立即爲我梳妝打扮。若果是在宮中只有我與李治二人時,我讓他等等還沒什麼問題,可如今,我身在宮外,代表皇家,一舉一動都會被天下評論,我當然不能讓皇帝等待了。
還好,李治跟我果然還是挺合拍的。我剛打扮好自己,出門恭迎,他的龍輦就到了。
再次見到李治,我頗有些恍惚,畢竟就在之前不久,我還以爲自己永遠都不能再見到他了,可他現在就如此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連他的笑容,都不曾有過改變。
經過了昨晚與父母在“夢”中的交談,我已放下了心頭包袱,明確了自己的心願,就是做唐朝的“永久居民”,永遠陪在這個男人身邊……
“聖上怎麼就出宮來接臣妾呢?實在是讓臣妾惶恐。”我走近他,向他施禮道。
“就怕你真不肯回來,還是親自跑一趟的好。”他將我扶起,語氣中飽含着溺愛,溫暖得讓人即使身處寒風中也能感到陣陣暖意。
“要勞聖駕出城相迎的,可都是些打了勝仗,於國有功的邊塞將軍,臣妾又何德何能呢?仔細惹得旁人說些閒話。”
“誰敢說閒話?如今天下子民都奉你爲‘菩薩娘娘’,難道天子出宮迎接‘菩薩’不是天經地義的麼?”他話時伴以微笑,隨後又壓低聲音,悄悄對我道:“更何況這個‘菩薩’還是天子最心愛的女人。”
我是真被他的甜言蜜語逗得滿心歡喜,之前的那些煩惱和憂愁總算暫時離我而去了。
畢竟是皇帝臨幸,武家人全家都出來相迎了,除了賀蘭敏之和賀蘭敏月外。一來,是因爲他們不姓武,不出現也無所謂;二來,是因爲賀蘭敏之實在是太過危險了,武母勒令他不準踏出房門半步,我也趁機,讓賀蘭敏月留下來陪哥哥。我絕不會讓他們兄妹倆有機會見到李治。
但除了那兩兄妹,我要留意的人,還有武順。我現在只想趕快跟李治回宮,因爲我能明顯察覺到武順的“虎視眈眈”。大抵是因爲我與李治的卿卿我我刺激了武順,進一步促成了她接下來的奮不顧身。只見她上前一步,向李治施禮,道:
“聖上平常難得出宮一趟,今日既然來了,不如就在敝宅進用午膳吧。今早一路奔波勞累的,若是再匆忙趕回宮中,怕是於龍體有礙呢。奴家記得聖上最愛吃冰糖湘蓮了,奴家一早就備好了。”
這個女人!
該讓我說什麼好呢?難道她真就沒有自知之明,不知那日李治寵幸她只是因爲與我吵了架?爲了得到皇帝的一個回眸,她不僅不要臉,甚至連命都不想要了。打斷我與李治的對話就算了,還要當着我的面來勾引李治,她難道就不怕我會妒火攻心,派人暗中解決掉她?還是以爲自己真的能從我手中搶走李治,把我給踢下去?
她實在錯得離譜。只要是有一點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李治究竟心在何方,她會如此下注,大概就是在賭李治還會對她有所惦記。可她不知道,李治連曾爲他生兒育女的女人都可以拋於一邊不聞不問,又豈會在意那一夜的風流?
就算她以爲自己是夏雨荷,李治也不是乾隆啊。
武順是個有心機,但沒心計的女人。我雖心中有氣,卻毫不顯露,也一聲不哼,就看李治會怎麼迴應。
“不必了,朕已在宮中備宴爲武昭儀接風洗塵。至於冰糖湘蓮嘛……朕只愛吃武昭儀親手做的,夫人做的,恐怕朕不會太喜歡。”李治拒絕得果斷,說話之際,也未轉頭望向武順,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我身上。
武順,醒醒吧,別再沉浸在自己的黃粱美夢中了!
“聖上口味可真是獨特,昨晚姨娘給敏之端來親制的冰糖湘蓮,敏之卻覺得有焦了的綠豆湯的味呢。”
賀蘭敏之的聲音?!
那傢伙不是被武母關起來了嗎?怎麼現在竟出現了?我趕緊轉過頭去,只見賀蘭敏之拉着妹妹賀蘭敏月,悠然前走。他們還算識趣,走到李治面前幾步時,都懂得下跪行禮。那賀蘭敏之,又是笑得一臉狡黠,惹人生厭。而賀蘭敏月,因年紀太輕,在李治面前,明顯有些畏畏縮縮、羞羞答答的樣子。
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他們爲何會出現在此,而是賀蘭敏之的那句話——
我什麼時候做過糖水給他喝了?!
“哦?”此時李治看我的眼神頗有些讓人琢磨不着的意思,“他們是?”
“是臣妾的外甥賀蘭敏之和賀蘭敏月,即臣妾姐姐的那對兒女。”我謙卑答道,甚至不敢迎上他質問的雙眸。如果說賀蘭敏之年紀再輕些,或是長得醜些,那還好說。可偏偏賀蘭敏之就是個長相美俊的少年,雖未及弱冠之年,但已與成年男子無異了,絕對會讓李治產生醋意。
然而我還是不懂。他可以爲了自己的母親而對我百般羞辱,可也不該在李治面前裝出一副與我有私情的樣子啊。要知道,他這樣做就算能扳倒我,可也會爲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的,甚至還會讓李治遷怒於武順。
他是一個病態狂人,着實得罪不着。見李治沒對冰糖湘蓮一事加以追問,我便也先不解釋,一切待回宮後再說。畢竟我身爲長輩,若在大庭廣衆下與外甥執辭相爭,實在有失風範。
“本來因他們不算武家人,老身讓他們守候家中的,不知怎的竟跑出來了。”武母上前說道,“敏之和敏月尚且年幼,若有失儀之處,還望聖上恕罪。”
“無妨,無妨。”李治擺擺手,又對仍跪着的賀蘭兄妹道:“平身吧。”
他們遵旨起身,擡頭望向李治。而李治看到賀蘭敏月的臉時的表情,真讓我有一種想要捏死他的衝動。
他那表情,毫無保留地就告訴了所有人,他覺得賀蘭敏月是有多麼的“眼前一亮”,還死盯着人家的臉,目光根本就沒有絲毫移動。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