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Honey Pot

甘蜜原本變半弓着腿, 上半身直挺挺的,就這麼舒舒服服地仰躺在綢墊的絲褥上玩手機,此刻眼前的光被拂去半邊, 惹得她稍稍眯着眼。

宋慕之的面容被放大, 逆光睇她。他半倚靠在她的左邊, 此刻傾着身, 修長利落的手隔着暗紅睡袍搭在她腰側的繫繩上。

彷彿她的回答只要不符合他的心意, 便能在下一秒利落地解開似的。

“………”

可是要談及什麼虛不虛。

能指什麼啊。

那會兒她就是隨意地打個比方,以此要來生動形象地證明自己的一套理論。

未曾想就被他揪住這一小點不放。

一個對比都能讓宋慕之拿出來做文章,甘蜜覺得有必要振振婦綱了!

然而世事哪能都如自己的意。

剛伸出去手去推他, 甘蜜就碰了壁。

推一下,宋慕之紋絲不動;再推, 他穩如泰山。

這人是鐵做的嗎怎麼這麼難推的啊!

這個法兒行不通, 小姑娘訕訕的, 杏眸烏溜溜地去看他。

這回宋慕之笑了,又附到她小巧的耳側低語, 嗓音壓得醇然,宛若在紅酒裡泡過,“甘甘,到底指的是什麼,說給我聽?”

他每每完了事的嗓音都格外好聽, 連帶着面容都被蒸騰得恣睢風流, 這樣的夜, 這樣大紅簾慕裡的兩人, 甘蜜捲翹的眼睫彷彿都能感知到他清淺的呼吸。

小姑娘受不了這樣的美色, 在回神的時候倒還認認真真地回了,“我指的也是咱倆的夫妻關係啊……就終於不虛了。”

潛意識裡要是按照她本意去解釋, 可能還要招惹來麻煩。

乾脆順着他剛纔的話說好了,這樣總沒有後患了吧。

甘蜜話落往旁邊挪了挪,祈禱着能跳過這個話題,可還沒等她動作完,宋慕之單手製伏住攬過她的腰,輕輕鬆鬆地便將她撈回原位。

“是嗎。”他視線沉沉地撂過來,“我怎麼記得你的前提並沒有談到這方面。”

宋慕之緩緩貼近,淡聲提醒她,“黏在一起不好、很容易沒有新鮮感、太過太虛。”

他揚眉看她,“這些難道不是你說的?”

是啊是她說的!

可那又怎樣!

宋慕之就是聽了也得受着!

小姑娘努起自己的鼻尖去懟他,待到懟到宋慕之的側臉,她頓了頓,繼而又加大力道,上下划着蹭了蹭,“我感慨一下都不行?”

“當然行。只是你的推論都沒有依據,誰跟你說很容易沒新鮮感的?”宋慕之任由她來懟,繼而如玉的指尖伸過來,點在她的細腰上,“如果按照你所說的不要經常黏在一起,連聯繫都不願意,那還怎麼認證有沒有新鮮感。”

甘蜜被他這一套套的話弄的愣愣,雙手自發地撈過他的脖頸,泛着水的雙眸眨了又眨,默默傾聽。

宋慕之順勢含住她的小耳垂,嗓音逸出,“你接下來可能又會開始問我,怎麼就能證明我說的是對的。”

“因爲我有依據。”他說。

“寶寶,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很新鮮。”宋慕之長睫掩下,低聲淳淳,“會讓我覺得,怎麼也不夠。”

甘蜜承接着這樣的話語,心窩被重重地鑿出一個坑兒,悉數塞滿了碎冰。

下一刻便被擠兌得要化了那般。

望着這樣的他,甘蜜呼出的氣都帶着拉絲的糖漿味兒。

“我也覺得……”小姑娘拉長嗓,繼而揚起語調兒,“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怎麼也不夠!”

她就着撈住他脖頸的姿勢,一個猛子便熱情地撲了過來。

爲什麼人會有情愫的感知呢。

爲什麼和他在一起了這麼久心臟仍然會被牽扯。

爲什麼明明只是這樣相處眼眶便能憑生涔出溫熱?

爲什麼……只單單會聽他這樣在她耳畔緩緩低語,就能獲得偌大的歡喜了似的。

字字再平白不過,連成的話卻引申着牢牢攥住她的一舉一動。

現如今,因爲關係上的轉變,在得到這樣他的同時,她再次認知到,自己被放置在了何處。

心都被提着迎來旭陽再冉冉升起的時刻。

“芝芝,我要收回剛纔的提議了。”甘蜜翹着嘴角兒,明眸彎彎,“爲什麼和你在一起的每天都不會膩?”

宋慕之這會兒已經順勢躺了下去,甘蜜則是半伏着趴在他的胸-膛之上。

他壓根不用撐起自己,只略略擡眸便能覷見眼前的她。小姑娘的睡袍做了裙襬的式樣,下邊一溜兒地花邊,撈上去遍像是綻開的初荷。

彼此的肌膚僅僅隔着兩層絲綢,放在以往是危險的邊沿,她倒絲毫不在意似的,神色奕奕。

“你是牆頭草?”宋慕之這回輕笑出聲,“倒戈得這麼快。”

“那也是因爲你啊。”小姑娘輕呵着氣,“因爲聽了你說的才這樣兒……”

“因爲我?那如果我說我想要的更多。”宋慕之話落到此很是有技巧地頓了頓,繼而湊到她耳畔,緩緩說了句什麼。

小姑娘當即要彈跳起來,“怎麼、怎麼可以那樣!”

那裡可都是窗啊,窗外面都是海。剛纔帳簾內和浴間都還不夠嗎?原本換了個地點宋慕之便能興然而起,連來兩回,這統共三趟下來,他竟然還!

“逗你的,就能嚇成這樣?”宋慕之拍了拍她翹着撅起的屁屁,“現在還不累?快睡了。”

原本他剛纔去吹滅燭光就是要睡的點,哪曾想兩人東扯西扯的,竟是扯到了現在。

再者,小姑娘的慣例要麼是熄燈了後玩手機,要麼就是早先便累得不行,還沒關燈就崴頭睡了過去。

窩心得很,很少有叫人擔心的時候。

感慨了下她還挺好養活,甘蜜撓爪就湊了過來,揮了又揮,“你纔好養活!”

“還沒說完。”宋慕之擡手用掌心抱住她的小手,用指尖在她的指骨上輕輕地撓了撓,“好養活的前提是,早早地就把你拴牢,讓你和從前一樣,泡在蜜罐裡。”

這樣一來,任由她再怎麼橫衝,再怎麼直撞,再怎麼跌打摸索。

在他的眼中,亦或者是在他視線觸及以外的地方,都能讓人足夠放心。

夜深了,海風被樹木颳得破碎,緩緩地敲打着玻璃。

大紅鎏金的帳簾沉沉地墜着,將所有的聲音隔開,惹來一室安靜。

好養活的甘寶寶哼哼唧唧的在絲褥上打滾,滾着埋進宋慕之懷裡,“新婚快樂……”

宋慕之攬過她,滅了最後一盞燭光。

“新婚快樂。”

—-

甘蜜第二天睡得很死,因爲睡到了快要下午,連新新一輪的午宴都錯過了。

宋慕之也沒喊醒她,全程都自己忙碌,只順勢在中午休息時分上了樓,趁着還算有空,給她親自送了午飯上來。

甘蜜對於這樣倒是習慣了,以往週末在鄞江城府的時候,她就愛賴着。

宋慕之被她帶的都沾上了點習慣,不忙的時候陪着她一起睡懶覺。

當然了,午飯也是他做。

在甘枳島還要待許久,等到連續三天的宴席流程結束,兩人終於迎來還算閒暇的時刻。

原本甘蜜就爲了婚禮特意排出了許多時間,之後的行程自由分配。

難得齊聚在一塊兒,甘宋兩家人一拍即合,乾脆留在了海島上。

總歸是宋慕之購入的私人島嶼,將所有的賓客送走後,就是私密性極好的一處小天地。

權當是趁着這個機會來度假。

但他們也只待了兩天,後續就打道回府了,說是將時間和空間都讓給小兩口。

甘鄞合是這裡面反應最大的,偏要留下來,被甘季庭一個眼刀便飛了過去,“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九九,你有什麼好留的?”

甘鄞合當即閉了嘴,灰頭土臉地收拾行李,順帶在離開之前軟磨硬泡,“威脅”了一番自家妹妹。說是之後務必一週回三趟大院。

甘蜜左耳進右耳出,笑得兩眼勾成弦月,繼續玩篝火,玩貝殼,踩沙灘。

繼而在踏上游艇的時候,直接將這個“威脅”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小姑娘早先便想着要去垂釣了,之前來遊艇上過夜的時候,她光顧着造作,原本想着彌補來不及釣魚的遺憾,之後再來,可時間總是對不上。

後面她和宋慕之都忙,就這麼一拖再拖,直至拖到了現在。

認真說來,甘蜜此刻對於遊艇的回憶,竟是之前那夜的腳-鏈和甲板上的狂然。

要說兩人也是真的挺能……

偏偏旁人都參不透宋慕之內裡蘊含的本質,皆贊他清斂自持,風華無雙,清貴有加。

誰能想到翩翩君子的面具下,是揮發不完的黑餡兒。

狼,還得是頭狼的那種。

“你在想些什麼,不怕掉海里?”

猝然而來的一句話打斷小姑娘的遐思。

甘蜜想着垂釣好玩,但註定等待的過程還是太過於無聊了些,不小心就發起了呆。

宋慕之這麼一聲差點沒把還在神遊的她給嚇飛。

小姑娘半撐起臉,側首擡眸看向他,“原本可能不會掉,你這樣突然說話,我纔要掉下去了。”

宋慕之笑笑沒說話,扦住她的下巴淺淺親吮,繼而長腿隨意地搭着,靠在欄杆上,看她坐在遊艇展放下來的尾端板面上,翹着腿赤着藕足,偶爾蕩着,時不時地挑起水玩,平靜無波的海面上白生生的浪花不斷。

“這樣能釣得起來嗎?魚還沒過來,就要被你的動靜嚇跑了。”他睇過來,笑她。

甘蜜被嘲笑了有些不滿,“我繩子鉤得遠……”

宋慕之嘴角噙笑,“魚的感知沒那麼遲鈍。”

“………”

“那你來釣啊!”

甘太公在這邊都等了好一會兒了,仍是沒有宋魚願者上鉤。

那應該就不是她的問題了。

說不定這片海域壓根沒有魚。

“真要我來?”宋慕之應着直起身,邁過兩步來她面前,繼而緊跟着半坐下來,緊緊捱着小姑娘,側首看她,“杆子給我。”

“你真要給我釣啊。”甘蜜擰着自己的魚杆不想給,“釣不上來怎麼辦?”

宋慕之眉眼間聚斂着的笑意化在了海風裡,“釣不上來把我罰給你。”

深春的陽靄午後,暖風拂得人滿目生癢,海面上涔生起微鹹的清新味。

甘蜜看宋慕之沐浴在白亮的日光裡,噗嗤笑開,“那這魚的身價可真高啊……”

宋慕之嗯了聲看向她,意有所指,“可還是被你釣到了。”

甘蜜酥了半邊,擡手撓了撓自己的眼睫,“等釣到再說……”

“算了還是不等了。”小姑娘說着,半坐往後傾,雙手撐在尾板上,仰起頭笑,“我就是要釣最大最長的魚,泡最貴最好看的芝芝!”

宋慕之接過她手裡的魚杆,緩緩放繩,邊動作邊問她,“我在你這裡的代名詞只是最貴最好看?”

“當然不啊……還有最喜歡和最愛。”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話落咬脣,還要再說些什麼,長裙的下襬被風吹着撩起,露出牛奶般的腿肚兒,她慌忙去救,惹得宋慕之探過來的視線灼灼又熱烈。

看她慌不迭的小模樣,宋慕之欣賞了好半晌,繼而撈過旁邊沒用的魚線,在她的裙子上纏了一圈,固定住後幫她捏着。

小姑娘就差沒炸毛了,“釣魚的魚線把我纏住了!”

“嗯。”宋慕之淡笑應下,“說明這條魚認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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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結束後,鄞城報紙爆出一則勁爆八卦。

用第三人稱的視角描述了甘宋兩大世家合婚的手筆和排場。上至宴會當天前來的豪門名流和各界人士,下至現場內外的無價佈景,都在八卦爆料的內容中。

這樣的大標題後面還用標紅的波浪字作了個小標題,八卦宋家家主既宋氏現任太子爺對於這場婚禮的重視。

先是前後兩次花大價錢投放大熒屏視頻,再是比起求婚更爲盛世的婚禮。

以及這次流出來的部分現場曝光圖。

此次前來赴宴的人士皆非富即貴,而婚禮現場未經允許,根本不可能會泄露。

哪怕這些圖片已然通過了模糊的處理手法。

細思之餘,大家好像也隱隱知曉了背後人的用意。

這般的恩愛,誰能繞得開?

而位於討論風暴中心的當事人,卻是無暇顧及這些有關討論,正躡手躡腳地回家,摸索着去關玄關的感應燈。

結果卻是晚了。

客廳內的燈落得明亮的一盞,襯得坐在沙發上背對着她的那人,頭頂都起伏着波動着的光。

小姑娘動作頓住,下意識立在原地。

“還知道回來?”宋慕之半側過身,面上神色看不太分明,“現在幾點了?”

“十點了!”雖然確實心虛,但語氣上要有壓迫而來的豪邁,無時無刻提醒着自己,千萬不能慫。

望着就這麼盯着她看的宋慕之,甘蜜換好拖鞋啪嗒啪嗒地過來,邊走邊說,“好啦,我知道我回來得晚了些,但我不是還回來了嗎。”

今天原是宋慕之出差的日子,甘蜜剛好要忙自己單行本出版事宜,應得很是歡樂。

下午的時候他發消息問她幾點回,甘蜜想也沒想就說正常時間。

誰知道宋慕之半路轉了道,原本要出的差被臨時取消。

還是徐助理來了電話提醒了甘蜜。

不然她回得還要晚。

“你最近都在忙什麼?”宋慕之見小姑娘走近,撈過她坐在自己腿上,“好像也不是畫社那邊的事。”

甘蜜順勢撈住他的脖頸,輕聲嘟囔,“那還是和畫社有點兒關係的……”

當然了,最大的關係還是和他。

“所以是什麼事。”宋慕之雙眸漆黑點沉,“就這麼怕我知道?”

甘蜜主動在他的脣上香了口,“算是我很重要的事兒……哎呀你幹嘛老要問,等這件事情處理好了,你肯定就知道了,至於那麼急不。”

宋慕之卻是不接她的討好,淡淡道。“至於。”

“………”

還真是直白。

兩人就這個話題來來回回鬥了幾句,甘蜜又說不過他,當即氣得要跳腳。

小姑娘擡手在宋慕之的胳膊上就是一撓,繼而挎着小包包,神色凜凜地邁上樓,先去洗漱了,壓根沒管他跟不跟過來。

一步一跨的,直剁得樓梯都噔噔作響。

宋慕之立在原地,卻是又氣又好笑。

原本有理的是他,怎麼到了最後,需要哄的那位,卻是變成了她?

好不容易哄好了人,待到回到宋氏,宋慕之卻是頗爲醍醐灌頂。

若是說不讓他知曉只讓他等等的事……宋慕之眸中漆沉,繼而像是匍匐着的暗礁,深得幾乎見不到底。

小傻東西。

他無聲笑笑,剛要撥出去一個電話,徐助理迎了上來作彙報,順帶提醒他待會還有個會議。

先前婚禮結束後,徐助理以宋慕之的名義,向宋氏集團全體兼併旗下所有子公司,一一分發了結婚伴手禮。

也算是直接或間接地再次宣佈了次婚事。

毫不誇張地說,那會兒整個公司都沸騰了。

此時此刻,見到自己老闆這般如沐春風的模樣,徐助理在早就預料到的同時,不免暗暗感慨起結婚的作用來。

若說某些花-樣和情-趣……徐助理目光頓頓地停留在宋慕之的腕骨上,腦海裡倏然浮現起在先前的那些記憶。

他頓了頓,到底還是沒有提醒。

自家老闆的私事,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宋慕之帶着兩位特助大跨步邁入會客廳的時候,董事會傾身送上結婚祝福。

“宋總百年好合啊。”

“結婚前是黃金單身漢,結婚後是黃金有婦之夫。”

“慕之,婚宴上沒來得及和你說,祝你和甘蜜長長久久。”

冰冷的會議室難得渲染了這樣熱鬧,一些平日裡不怎麼談論這種話題的老輩也參與了進來,紛紛回想前陣子婚宴時的情形。

宋慕之一一頷首,繼而來到主位,半側過身來,利落地褪了大衣,擡手略解開襯衣的袖釦,露出半截有力的小臂和骨節分明的手腕。

簡簡單單的動作,偏偏被他做得隨性又好看,董事會的人見怪不怪。

只是……今天好似有些不同,頻頻吸引着人的視線。

這般平日裡攥着鋼筆,筋骨利落的手,在微突着的虎口處,卻是落了很是明顯的抓痕。

紅細的一道,和如玉的膚形成鮮明對比。

董事會有人看到,想起上次宋慕之說家裡養貓的事,笑起來,繼而好心道,“養貓是好,但我看這貓,好像不怎麼服宋總啊。”

那人說着仰頭,指了指他手臂處,“還是要注意一些,老是被撓不好。”

宋慕之聽了,斂眸望過去,繼而瞭然。

視線在上面停頓幾秒,他撩起眼皮,淡淡笑道,“嗯,我家的這隻性子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