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房間只有筆記本顯示屏的微弱熒光。
一個眼窩深陷的男人，正坐在筆記本前，手指瘋狂地敲擊着鍵盤。
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充血的眼球簡直像患了甲亢一樣突出。
這人就是楊航，用電磁脈衝裝置襲擊了智焰剪綵現場的罪魁禍首。
在筆記本的屏幕上，可以看見一行行代碼飛速的掠過去。
如果你在藍星上找一個正常的程序員，讓他來看這段代碼的話，他一定會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這就是一屏幕的亂碼。
這個絕逼是不懂編程的菜雞在瞎雞兒敲鍵盤裝逼！
不過事實卻不是這樣的。
屏幕上的每一行代碼在楊航眼裡都是有意義的。
而且由於已經足夠的熟練，在他的眼裡，這些代碼拼湊起來，就是一個世界，一個活靈活現的世界。
這麼說可能不是很好理解。
打個比方，以遊戲作爲例子。大家都清楚，一個遊戲的世界，即便它做的再真實，但它的本質還是一個由無數代碼拼湊而成的巨大程序。
現在這顯示屏上的亂碼也是這樣，是一個巨大的程序，是一個虛擬的世界。
不過，在楊航的眼裡，這個虛擬的世界可比任何遊戲都要真實太多了，它就像是第二個現實。
這個“第二現實世界”有一個名字，叫作“Z空間”。
楊航不斷地敲打鍵盤，輸入代碼和指令。
此刻從他的第一人稱視角來看的話，筆記本屏幕一行行代碼所蘊含的信息，即代表了有一個被他操縱着的角色，正在Z空間之中行動。
而他敲打出的代碼和指令，則是他賦予角色的動作和行爲，就跟玩RPG遊戲差不多。
Z空間中的楊航。
他正在一條幽暗的長廊之中穿行，一邊走一邊打開一路上能看見的兩側房門。
這個長廊很長，望不到盡頭，也可能正的沒有盡頭，在Z空間裡面，什麼都有可能。
吱呀——
又一扇門被楊航打開。
飛掠過去的代碼信息顯示——
這扇房門後面，能看見白色的牆，白色的牀，就和醫院的單人病房的佈置差不多，心電顯示儀器、輸氧系統、輸液系統一樣俱全。
從這配置來看，如果有人住在這間病房裡的話，那ta一定是個重症患者，不過，病牀上現在看不見人。
楊帆關上了門，重新朝着長廊的深處走去。
在他後續不知道又開啓了多少扇外表相同的門之後，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這是一個很有舊時歐式田園風格的房間，方磚鋪疊起來的地面，燃着火光的壁爐，牆上還掛着一個馴鹿頭顱的標本。
在壁爐前面擺放着的單人沙發上，坐着一個男人。明明面朝着火光，但身上卻還是陰影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像是被打了馬賽克一樣。
這就是楊帆在Z空間裡面要找的人了。
“老師。”楊帆畢恭畢敬地朝向那個被打了馬賽克的男人問候，隨後話鋒一轉，“我……我被事務所盯上了。”
“哦？”那個男人從沙發上回過頭來，“說說吧，你做了什麼？”
楊帆這個時候也不敢有所隱瞞，把自己製造電磁脈衝裝置襲擊智焰剪綵現場，僱傭的黑報記者也被事務所抓住，這一系列事情都和盤托出。
沒錯，那個被顧異打了針以後，神志不大清醒的潘慶禮扭頭就被送進了事務所裡，並且還對自己的所作所爲供認不諱。
很顯然，事務所要不了多久就會順藤摸瓜到楊帆這裡來。
“用電磁脈衝彈襲擊了智焰科技的剪綵現場？楊帆，你愚蠢又自負，你的計劃幼稚又欠考慮，你辜負了我教給你的學識。”那個男人聽完了事情的梗概經過以後，彷彿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依舊翹着腿坐在沙發上，還點評了兩句。
“老師，我知道我做錯了，求求你，救救我！”楊帆這個時候也是真的被嚇得不清，噗通一聲就在男人的面前跪下。
“呵呵呵，救你？啊，當然，你是我的學生，我應該救你不是嗎？”男人彷彿話裡有話，“這樣吧，我把你接到Z空間裡面來，事務所的人就抓不到你了。”
“可是！老師，Z空間不是還沒有穩定下來嗎？”楊帆有些驚慌，他希望被人拯救，但不是這樣拯救。
“是的，Z空間還不穩定，你的意識如果要強行連接進來，成功了的話自然皆大歡喜。可能要是失敗了的話，就會被數據的亂流扯的粉碎。”男人在沙發上攤了攤手，“但失敗的代價是可以接受的，因爲我會找到扯碎你的數據流bug，然後修復它，你的犧牲會很有價值。”
“可是，老師……”
“沒有可是了，兩條路，要麼進入Z空間。要麼，在事務所的人抓住你之前，被我們的人殺死，選吧。”
現實世界裡面的楊帆，看着眼前飛快掠過的程序代碼，雙手離開了鍵盤，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情來。
他的那位“恩師”，想讓他做第一次進入Z空間的小白鼠。
這裡所說的進入Z空間，可不是像楊帆現在這樣，操縱着一個代表着自己的角色，在Z空間裡面活動。
這是真實的進入。
而且，是拋棄掉肉體，將意識轉儲數據化進入。
聽起來很玄乎，但實際上大概就是和已經變成“電子生命”方如茵差不多的存在。
唯一不同的就是，方如茵依舊存在於現實之中，但是意識轉儲進Z空間以後，被留下的肉體就無法感知到現實了。
進入Z空間以後，更像是以另一種形態，存活於另一個不同世界，不同維度之中，就和網文中的“魂穿”概念有點類似。
噠噠噠——
顯示屏上的代碼還是不停地滾動，每個字符都想催命的喪鐘通牒。
這些代碼字符，代表着Z空間裡面，“老師”向着“楊帆”的問話：“選吧，活下去，或者是死去。”
“呼——呵——呼——”楊帆深吸了幾口氣，呼吸聲都在微微發顫。
他用力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髮，隨後在鍵盤上敲打下了一串代碼。
代碼的意思很明確——
【老師，我想活下去。】
“雖然你之前做的事情很蠢，但你現在無疑做出一個聰明的選擇。”Z空間裡面，那個沒有樣貌的男人這樣讚許道，“在事務所的人找到你之前，我們的人會來找你，相信我。”
隨後，筆記本發出了風扇運轉的嗡鳴聲，CPU的溫度似乎是驟升了上去，一瞬間變得過熱。
那在黑色背景之中掠過的一條條綠色代碼，這個時候也不再滾動。顯示屏上，彈出了十幾個醒目的紅叉來。
這是楊帆自己退出了Z空間之中，他和那個數據構成的“第二世界”連接斷開。
顯示屏變成黑色，房間裡面恢復成黑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