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幾句話,我的淚一下就掉了下來。
劉媽將捧着的花,輕輕的放在碑前,彎身用右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王德安的照片。
我想那刻,她的心中應該是極度複雜和敏感的。
“德安。日子過的真快,回想曾經那些事,就跟昨天才發生的似的。你說你拼拼打打了一輩子,還不是在這裡落腳了。年輕時我就常告訴你不要鬥氣,最後傷的還是自己。可是,你總是改不了……唉。這下也不用鬥了。你不用鬥了,我也不用煎熬了……我們倆這輩子,說瘋,也瘋過;傻呢,也都傻過;到現在你看看,竟是這麼個樣子……曾經咱倆戀愛那會,包括後來我們各自成家,每當見到你的時候,我不管心裡多麼痛,我都沒有哭過。一次都沒有,對不對?你總說我心冷、心硬。可是,你哪裡知道,我獨自一人的時候哭了多少次?知道嗎?我所有強硬的外表,只是愛你愛的太深,我不想讓你爲我心疼,我想表達的只是,我一個人“很好”,並且“很堅強而幸福”的活着。”
放下花,劉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默默的牽着大寶的手離開了。我想給他們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
遠遠的看着劉媽那一身豔麗的衣服,在這冬日的墓場中,是那麼的鮮明。
如她對王德安深藏着的愛一般。不露則以,一露便是那麼光芒四射……
劉媽,專情的讓我感動。她經歷大半生後,或許在後來的很多歲月中,那份愛可能漸漸的都失去了青春時應該有的顏色。
可是,當其中一方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那份愛會空前絕後的貫穿到自己的腦海中。她在得知王德安的死訊後,那幾天裡如同掉了魂似的茶飯不思。
那些日子裡,這個單身了快四十年的女人,想的最多的便是關於王德安的曾經。
在她身上,我看到的是一個女人對於一個男人的癡情。
也看到了一個女人的“本分”。
劉媽沒有爲了那份可以讓她在無數夜裡都輾轉難眠的愛情而奔放。她在我這個年紀裡,她爲了王德安的顏面或其他的什麼,隱忍着自己的心,沒有潑婦罵街,也沒有絞盡腦汁的去爲了得到王德安而做什麼。
她或許會在人生的某個時刻難以隱忍的聯繫下王德安,解解自己心中的“愛癮”,但是她在我心目中,依舊還是那麼純粹的一個人,一個純粹爲愛而生的人。
那天她在王德安的墓碑前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因爲她從裡面出來的時候,都快一個小時了。
當她出來的時候。我看到的是劉媽望向我的那淺淺的微笑。
雖然,多少還有些苦澀,可是依舊讓人感覺溫暖。
“還好嗎?”我看着她微微彎着的眉梢,突兀的問。
她輕輕的睨着我,眸底已然脫離了那種屬於少女的情思糾結,換上了屬於她那個年齡該有的沉穩,微微一笑的說:“一切安排都是最好的……走吧……”
“姥姥!姥姥!我牽着你……”大寶一下拽住了劉媽的手,牽着她的手往山下走。
我那會看着劉媽被大寶牽着的身影,心裡竟忽然的像是明白了什麼,但是讓我說又說不出來。
總之,望着她如此迅速的變化,我總感覺很恍惚。
可是又覺得是那麼的正確……
“塔娜!走啦……”劉媽一個轉身,擡頭望着我笑說。
那張小小的笑臉,在這冬風蕭瑟的季節裡,在乾枯的樹枝中間的山道上,猶如春風拂過,爛漫生花……
是啊……
這世間,情愛的事,誰說的清楚?
……
經歷過劉媽與王德安的“解脫”之後。
我對愛情,有了重新的認知。誠然,這個世界上真正相愛的人不一定會在一起。可是,愛,真的會是唯一的嗎?
我們作爲一個凡人,又有多少人像我這樣在愛情的世界裡變來變去……
你是嗎?
曾經在草原上馳騁的時候,巴圖噶爾會跑到山中爲我獵得九月裡最好得狐狸裘皮,可是後來呢?
曾經在蒙古包的晨曦之中,看見來草原旅遊寄宿在我家的李沐然,那時候,那刻青春懵懂的心裡泛起了陣陣的渴望,可是後來呢?
再後來田雨生也有過瞬間的喜歡;
王大野的沉穩和在危難時候的幫助,也讓我感受到了那種感動……
可是,那些都是愛嗎?
以前,我覺得不是。
經過時間的沉澱之後,我覺得那些都或多或少的摻雜着愛。
我覺得愛情就像是顆寶石。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寶石。
哪怕你手裡攥着的是塊石頭,可那也是一塊叫“愛情”的寶石。
每個人因爲命運或其他事情,他們所展現出來的愛情都是不一樣的。
就如寶石的純度不同一般。
劉媽的純度很高,她那“寶石”燦爛的讓周身的世界都爲之一顫。
而我的,何曾純過?
那些被利益與多情所攪渾了的愛情,已然渾濁不堪。
最後,定型之後,便是——不堪稱作寶石的石頭。
如果說我生命中,有過一次若劉媽那般熾熱的愛,我想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李沐然。
從最初年少,到來到未央尋他。
再到從草原下定決心爲愛一搏,我付出了太多太多。
內心深處,對李沐然還是有那麼一大片我不願意承認的位置。
那也是爲何我面對他的淒涼時,內心底裡會升騰出一種悲涼。
那是種心靈相通的感覺。
可是,因爲沈靜童的事情,我卻再也無法忍受的將那刻“寶石”扔了……
……
眼瞅着臘月一點點的快要走到盡頭。
對家鄉的思念,愈來愈深……
快要過年了。
最近這些日子,因爲王德安的去世,很多的事情都陷入了停滯的狀態。
也可以說是在按照王立美原本的計劃進行着。
接近半個月的時間,一切的問題都沒有什麼進展,卻也濤聲依舊。
至少金萬和萬順非常順利的進行着業務上的工作。
王大野並沒有提出什麼疑問或什麼的,只是經常提及讓我趕緊的跟李沐然離婚。
可是,王德安才死了多久?這會,李玉陽整天的都待在姥姥家裡,李沐然則在重新接手金萬之後,開始着手大刀闊斧的進行人事改革。曾經因爲王德安在時站出來攻擊他的人,聽說都被他慢慢的排擠掉。
想着重新找他商量離婚和進行遺產重新分派的事情,看這形勢看來要等到年後了。
年底了。
都忙……
王大野也處理着單位上的事情,我們最近幾乎都沒有怎麼見面。
手上的那刻戒指,在前些日子洗衣服的時候摘下來,卻也一直沒有再戴上。
拿起那枚鑽戒的時候,我總覺得內心底裡缺乏那麼一種再戴上它勇氣……
可是面對王大野時,看着他那深邃的雙眸,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的拒絕。
……
臘月二十六,放假了。
王大野臘月二十六的時候卻異常繁忙。各種要賬的人,將他的晶鑫集團塞的滿滿的。
但他仍然笑着跟我說:“好了,看來我不到過年忙不完了。你如果想回內蒙過年的話,我今年就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恩,我知道,你忙就行。只是……企業的資金方面,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我有絲擔憂的問。
他苦笑着搖搖頭,雙手扶住我的肩膀說:“好了,沒問題的。放心。”
他雖如此說着,可是眼底之中讓人感覺有那麼故意的掩飾……
他發現我在端詳他之後,眼底的那絲“掩飾”便快速褪去,微微一笑的說:“看什麼呢?”
“沒…沒什麼……”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