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什麼?難道有什麼比韓國的生死存亡還要更重的?!”
“好!張良就下去再撿一次!”
張良臉色沉重,雙拳緩緩鬆開。
他身爲韓國宰相張開地的兒子,一向養尊處優,哪裡受過這等委屈。
更何況他現在不到二十歲的年齡,正是年少易衝動的時候……
哪怕再是比常人聰明數十倍,也忍不住一時的怒火。
第三次!
張良再撿到了一隻草鞋,遞給了陸長離。
“老先生,這回這隻草鞋是你的了吧。”
張良深吸一口氣,問道。
“不!它仍舊不是我的。人的一生不能同時跨過兩條一模一樣的河流,因爲水的流速在變,這隻鞋從我腳上掉下去之後,它就不再是我的鞋……”
“……”張良。
他真的快要忍不住拔劍砍人了。
但在下一刻的時候,他的臉色露出駭然之色。
只見剛纔在橋邊站着的還是一長髯老者,此刻已然成了一身穿道袍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風姿絕塵,有一股淡淡的仙氣環繞。
張良眼前場景迅速轉變,很快就來到了終南山巔。
只見這裡風景開闊,羣峰如劍。
在一老鬆之下,青年男子盤坐在青石之上。
“張良,你能忍住三次而不發怒,我很欣慰。”
陸長離淡淡笑道。
他前世聽說過張良曾遇黃石公的故事,黃石公爲了試探張良,就扔了三次鞋子到橋下,讓張良去撿。
當然這故事虛構的成分很多。
陸長離也只是隨心起意,隨意施爲而已。
“老先生……不,仙人知道我是張良……,對了,仙人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張良區區賤名,又何足掛齒?”
張良心中一驚,他可是從未向長髯老者報過姓名。
可是眼前的這名青袍男子,卻能知曉,又有剛纔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本事。可想而知,此人定是終南仙人。
“還請仙人教授良可以救韓國的法門……”
張良立即跪伏在地,磕頭道。
就算是跪拜韓王,也無需施此大禮,但眼前的既然是仙人,凡俗之別,乃是雲泥之別。
更何況此時的張良有求於陸長離,所以擺低姿態很是重要。
“張良,我爲什麼要傳授你救治韓國的法門?”
“需知在咸陽城時,韓國使臣曾經說過願意獻上韓國作爲韓王的拜師禮物,但我還是沒有接受。”
“論身份地位,你僅是韓國丞相之子,論回報,又不如公子令的許諾……”
陸長離搖了搖頭,緩緩說道。
“這……”
張良頓時臉色一白。
確實!
韓國使臣公子令想要將整個韓國獻給仙人,但仙人都不屑爲之!
他張良又有什麼可以說服仙人的呢?!
“張良,我曾將草鞋三次擲于山澗中,你第一次撿草鞋時,雖然心裡不高興,但是敬重吾是老者,所以親自去撿,第二次去撿草鞋時,你念及我可能是仙人,再次去撿,第三次時,你心裡已然有所不快……”
陸長離緩緩說道。
“確實如同仙人所說,良第一次撿草鞋還尚可,雖然一向養尊處優,但是吃吃苦頭也沒有什麼大礙,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張良確實心裡怒急……”
張良苦笑的搖了搖頭。
尊老敬禮,那也是有極限的。
若不是猜測長髯老者是仙人的話,他怎麼都不可能忍下這份屈辱。
雖然不可能直接將其殺了,但暴打一頓還是可能的。
“如你之人,在第二次時是因忌憚、恐懼、渴望力量,才如此做!”
“但……對於吾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陸長離話音剛落。
好似春雷乍響!
整個終南山巔瞬間風雲變色,電閃雷鳴!
天空裂開一道道縫隙!
血雨唰唰而落!
這是陸長離天人交感,所擁有的威能。
足以使終南山附近百里發生鉅變!
“此事是張良之錯,還請長離仙尊恕罪!”
張良臉色驚恐萬分,在剛剛陸長離話音一落的剎那,他腦海裡就自動響起陸長離的尊名。
如同和嬴政一般,他也看到了陸長離創立冥界的一幕幕。
創世大神,長離仙尊!
一怒而風雲變色!
這是何等的偉力?!
“仙尊既然扶持秦國,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張良再也不敢質疑!”
張良倒吸一口冷氣,立即說道。
正如他都不願意第二次下山澗去撿草鞋,那麼對於長離仙尊這樣的大神來說,他爲什麼要聽信一個螻蟻的話,去扶持韓國?去救韓國?
長離仙尊需要如他一般去忌憚力量?渴望仙人相助?
這是何等可笑之事!
可笑韓國使臣公子羽妄想獻上整個韓國給長離仙尊……
對於長離仙尊來說,別說韓國,哪怕是六國一同送到他眼前,恐怕都不會看上一眼。
妄想以凡俗之軀窺想長離仙尊,他張良大錯特錯!
“不!”
“你還是不滿,心中還是有怨憤!”
陸長離淡淡說道。
他話音一出,整個天地又恢復了平靜,雲捲風舒。
“若是本尊扶持韓國,韓國再起之時,又要殺戮多少人?你口口聲聲說是爲了韓國,但實際上你爲的只是韓王,爲的只是報答韓王對你們張家的厚遇之恩!”
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如父母!
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仇!
人心都是肉長的!
歷代韓王厚待張家,而張家五世也爲韓相!
其中固然有張家歷代都出賢臣,但也與韓王能夠信任張家有關係。
“你所爲的,並非是韓國上上下下的黎民百姓,而是韓國王室和你們張家的榮華富貴!”
此話一出!
張良連連後退。
若是普通人對張良這麼說,張良多半會諷笑一聲,繼續我行我素!
然而此刻是長離仙尊,這位張良深深敬佩景仰的仙尊,他在張良心中具有崇高的地位。
他的話,足以讓張良產生深深的自我懷疑!
“仙尊所言,定是有理,張良……”
“原來張良口口聲聲說爲了韓國,爲了韓國,原來真的只是爲了韓國的貴族,無視韓國的黎民百姓……”
張良神色呆滯,喃喃自語。
他一直不肯正視自己的內心,深深欺騙着自己。
幾十年前的長平之戰,韓國獻上的上黨之地,如今已爲秦土。但是秦土的韓國百姓照樣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韓國百姓缺了他們韓國王室和張家,真的活得還行,不錯!
恐怕函谷關守土的秦軍中,就有不少原來是韓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