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腳步一動,這段記憶被他跨過,繼續向自己的幼年前進。
四歲,三歲,兩歲,從蹣跚學步,到牙牙學語,有主觀記憶的,沒有的,以前被忽略的,那些流淌在死角的記憶都一一的浮現出來。
再然後,他回到了母胎。
在他的面前,出現了兩條記憶路,一條來自於父親,一條來自於母親。
他沒有猶豫,走向了屬於父親的那一條血脈記憶。
在屬於父親的血脈記憶路的後面,還有着漫長的記憶,也就是說,在他誕生了之後,屬於父親的記憶依舊在不斷的更新在他的基因之中。
林海有些沉默,看着那漫漫的記憶線路,有一條線的,三五條線的,都代表着一個分枝,都代表着一個曾經存在過的人。
那些曾經存在過的人啊,依舊還存活在他們後代的基因中。
一步,兩步,林海無聲的行走在父親帶給他的基因中,看着那些自動復甦的記憶。
從他的青年,回到少年,再回到童年……
在他的面前,又是兩條基因線路分枝,那是他爺爺奶奶的基因記憶。
沒有停留,他就像一個過客,又像是親身經歷一般,倒着走過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
再向上,再向上,從現代,到近代,到戰火紛飛,到……
一代人兩代人,五代十代,那些曾經鮮活的人生再次浮現,那些激情,那些絕望,那些年的那些事,都一一的在林海的心中流淌。
他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沿着這個龐大的血脈網絡回到最初的起點。
民,清,明……
在他的記憶中,時代在一節節的回溯向前,有些記憶中,落魄的祖上連年代都記不清。
有些記憶中,祖上也闊過,修過莊園養過僕人。
有些記憶中……
在這些記憶的沉澱下,林海的氣息越發的沉靜,像是一抹湖泊,沒有一絲的波紋盪漾。
秦朝,百家爭鳴。
戰國,春秋幾度。
商朝,大夢千秋。
夏朝,文明之始……
他看到了,自己的祖上作爲軒轅人皇殿下一衛,隨着人皇劍指八荒,掃滅怪異。
他看到了,被蒙上了神話色彩的戰鬥,兵主蚩尤與軒轅皇帝逐鹿中原。
也看到了有大巫祭祀天地,也看到了無畏的戰士奮勇衝鋒。
再那之前,更那之前,有史之前,無史之前……
在不知道已經踏過了多少分叉口之後,林海停下了腳步,看着下一個分枝。
再向前,就是真正的蠻荒時代,低智,低能。
再之前,就是直立行走的原人,手持長矛高呼大叫,這是什麼時代?
再前,再前……
就像是走了倒路一樣,祖先們一步步的退化,萬年,十萬年,百萬年……
天空中的太陽在退轉,世界的光彩在逆流,天空中落下的雨在倒退,飄過的雲在返程,吐出的氣被吸回來……
時光依舊在逆轉,蠻荒的世界格外的長,哪怕是已經過去了百萬次的輪迴,那世界依舊是那般的模樣。
林海依舊在前進,沿着血脈,一步步的向最初的生命處探尋。
狩獵,繁衍,狩獵。
繁衍,狩獵,繁衍。
繁衍,繁衍,繁衍……
在這些記憶中,那些不能說話的祖先們在咆哮,在呼喊,在向他們的後代傳遞出一個消息。
生存與繁衍……
世界幾番毀滅,整個生態圈都不知更新了多少次,每一次都僥倖存活下來的祖先們都頑強的將生命的種子傳承了下來。
小行星撞擊地球,冰河世紀,蔓延至世界的病毒,或者超出常規的生物大屠殺。
天災人禍接連不斷。
林海依舊在前進,已經快了,基因記憶中的信息越發的稀少,每一段基因的記憶也越來越短小。
這個時候的祖先完全沒有人形,披毛帶甲,面目猙獰,和大地上的生物沒什麼兩樣。
千萬年,億年……
基因的脈絡越發的細小,所攜帶的信息也越發的微渺。
十億年,二十億年,三十億年,四十億年……
林海停下了腳步,在他的面前,再也沒有了基因的痕跡。
在這個位置,只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原點。
它沒有色彩,也不會動彈,死寂如塵埃。
到了,進化最初的地方。
林海注視着它,心中滿懷着不知是敬意還是其他什麼的心情。
連接着它的地方,是一對對由兩條普普通通的線扭轉成的螺旋體。
宛若神話一般,伏羲與女媧蛇身纏繞,做基因螺旋狀態。
現實與神話,從未如此接近過。
就是它,衍生出了萬千的生靈,衍生出了無數精彩的生命。
衍生出了這個豐富多彩的地球生態,衍生出了一切又一切。
只要他站上去,佔據生命的起源,基因的最初,他就可以立地成神,掌握整個地球的生靈。
掌握了它,他就可以在屈指之間修改現實,成爲凌駕於人類之上的真神。
林海看向四周,那一條條衍生的基因,衍生的線,從這個普普通通的原點出發,向他,向其他,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這就像一棵奇特的樹,由原點出發,向四面八方成長,一分二枝,二分爲四,四分爲八……
“我。”
“林海。”
“向您問好。”
林海手指一伸,向着面前的普通原點輕輕點去。
它,是它,也是他,也是她,也是牠,也是祂……
它活着,它死去,他活着,他死去,她活着,她死去,牠活着,牠死去,祂活着。
整個地球,整個生態圈,不管是過往還是未來,所有的存在都出自於它,所有的存在都是祂。
不管是活着還是死去,都是祂的一份子,生死並不重要,對於祂來說,一個生命的逝去,就像是一片凋零的葉子。
“……進……化……”
“……進化……”
“進化。”
“進化!”
“進化!!”
“進化!!!”
起初,是一聲模糊的呢喃。
接着,是一片世界的共鳴。
那些曾經存在過的生物像是再度歸來,在仰天長嘯,共同用言語來表達出它們/他們/她們/牠們/祂的意志。
在林海的眼中,整個暗淡的世界都亮堂了起來,那一點暗淡無光並不出彩的原點開始發光。
他沿着基因螺旋線,那一抹光彩沿着所有暗淡下來的基因點燃下去,那些死去的生物被他所感知。
不,他們從未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