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臣工外出,都需要向官家辭陛。
鄭俠不一樣,他是還沒決定去向之前,被官家召見了。
“參見陛下······”
鄭俠不是沒見過官家,但是單獨被官家召見是第一次。
當今官家的聲望,已經改變了整個大宋的朝廷生態。早些年,大宋的士大夫覲見官家,不會有戰戰兢兢的覺悟。而現在,鄭俠絕不是唯上諂媚之人,可覲見官家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
不關品行,純粹是官家的聲望之隆,是大宋在官家執政以後蒸蒸日上的國力,讓整個大宋官員敬畏。
“賜座!”
鄭俠也聽說官家召見臣工時,多數情況下都是有座的,倒也沒多言,很恭敬的就座了。
鄭俠的這個聽說確實沒錯,可趙曦召見的都是什麼人?除了他的潛邸舊臣,哪有過不是議政的臣工被單獨接見?
“介夫受累了!”
“回官家,微臣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鄭俠的回話讓趙曦有些愣······就想起了富弼當初奏報時的說辭。任何一個內閣,任意一個參與戰事的重臣,都不宜做泄露者。而通進院、進奏院的官員是最合適的。
估計富弼也是這樣忽悠鄭俠的吧。
“此事介夫爲國事擔責,朝廷本不該虧待。只是,國朝與西夏的戰事未平,又需要做個娃樣子給北遼看。並且,朕以爲朝廷法令不可不遵行······”
鄭俠心裡緊了緊。雖然他也知道,現階段官家不可能爲他翻案,也不可能專門爲他發赦令······好像官家從未大赦過天下。
但是,鄭俠被官家單獨召見,還是寄予希望的。誰知道官家這裡也只是安慰。
鄭俠頓了頓,起了起身說道:“微臣明白!”
“坐下說話吧。介夫,按監察條例,你將會降三級,遠竄邊州。內閣正在議定你的職銜,朕想問問,你有什麼要求?”
從進來勤政殿,趙曦就一直在觀察這個鄭俠鄭介夫,他的神態、表情的變化,趙曦都沒有疏漏。
第一次恭敬的落座,起身回話,言辭的語氣等等,趙曦都很在意。不得不說,這個鄭俠很不錯。
期望到失落,表現在臉上的情緒只是一瞬間,很快便平靜了。
“回官家,微臣謹遵朝廷派遣。不論何處差遣,微臣均無異議。”
“內閣建議將你的差遣派往泉州,主市易,管轄市泊司······朕原則上是同意的。今日見你,朕倒是有了另外的想法······”
趙曦稍微做了個停頓,繼續在觀察鄭俠的表情。
所謂將鄭俠的差遣派往泉州主市泊事宜,這是內閣懷着彌補他的心思。泉州乃是國朝外貿大驛,說白了,那是個油水很大的職銜。
估計,在內閣諸位大臣的心裡,也覺得鄭俠很難再次起復了,倒不如用錢財來彌補他的貢獻。
趙曦見鄭俠並沒有欣喜,一貫的平靜。便接着說:“介夫,朕的意思是,廣南西路和大理礦城,你任選一地就職。如何?”
鄭俠這次是真有點懵了。
背鍋泄露機密,違犯朝廷保密法令,是爲國朝將來九州一統,金甌無缺計,這是富閣老親口給他說的。他做這件事,能想到自己的仕途到此爲止了。
就是泉州的差遣,他似乎也能想明白。可官家所說的廣南和大理礦城就職,似乎真的是要遠竄邊州的意圖了。
官家召見,這本就是榮幸,是對待功臣的節奏,而貶謫廣南,那就真的是懲戒了······
鄭俠也是唐突,就擡頭看了看官家······不對,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說法,這是鄭俠看了一眼官家後的感覺。
“微臣愚鈍,還望官家明示!”
鄭俠知道,他無法窺透官家的意圖,官家的謀略是整個朝堂推崇的,無人可比。既然自己看不明白,那就直白的問。
“介夫,這次泄露事件,於西北戰事並無多大關聯,或者說有沒有泄露西夏所謂的國書,都不影響國朝平滅西夏的結果。這點你可清楚?”
“回官家,富閣老對臣明言,是爲長遠計,爲大宋最終九州一統,金甌無缺計。”
“對。說白了,國朝平滅西夏,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其實就是拿党項人做娃樣子,是做給北遼及其他鄰國看的。介夫,朕問你,九州一統,金甌無缺,豈止是北遼?”
所謂的“九州”,按照《尚書·禹貢》的記載,九州順序分別是: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豫州、梁州和雍州。這些鄭俠明白。
而大理礦城便是九州之一梁州之地······事實上,現在的梁州大部由大理統轄。
一瞬間鄭俠就明白了。很明顯,官家並無讓自己從此退出朝堂的想法,而是給自己提供一個扭轉局面的契機。
“陛下,微臣願到大理礦城就職!”
鄭俠很難繼續保持平靜了。不一樣,大不一樣,就職泉州,確實是油水豐厚,是朝廷的補償,但這種補償意味着自己的仕途到此爲止了。
而大理礦城的職銜,看似是貶謫,是遠竄,可一旦國朝真的要九州一統,金甌無缺,自己作爲先鋒······仕途不再是止步,而是一次新生。
“好!介夫,朕沒錯看你!任職大理礦城,是爲下一步朝廷收回大理做準備。此事,你就是先鋒!”
“具體如何做,朕會知會內閣拿出章程。不過,朕需要你記住一點,礦城就任,朕並非令你主礦城事務,而是以礦城爲基礎,與大理貴族以及各方部落首領周旋。”
“目的是儘可能的理清大理王室、貴族、地方部落勢力相互之間的關係,爲將來朝廷的謀劃提供情報支持。”
“所有錢糧不必從礦城支取,朕會吩咐內苑趙琴,讓她知會礦城掌櫃,給予你無限制支持。你可明白?”
“微臣明白!”
鄭俠不是迂腐之輩,雖然剛直,但深知變通之道。
對於太祖所謂的“朕的江山到此爲止……”很不以爲然,特別是從官家設立礦城以來,徹底改變了國朝缺錢的狀況。
所以,在官家交代他就任大理礦城任務時,他沒想什麼太祖,心裡全是一種被信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