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正還是沒有對這類事的警覺性呀。
得到消息並不算晚,探知的奏報也算及時。
但是王中正並沒有太重視,直到趙曦處理完公務,回內苑時,王中正才當閒話跟趙曦說起來。
若不是王安石是革新之法的創立人,這種事他連說都不會說。
就是宗親跟相公家下人推搡,沒什麼大不了的。別說激烈程度很低,就是打鬧的用人受傷,開封府也足可以解決了。
也就是官家讓多關注新法的信息,否則,探知們連奏報都不會奏報。
文臣看不起內監,王中正是真有看熱鬧的心……
誰曾想事態會這般嚴重。
“官家,宗親將王相公府門堵上了,不讓王相公出衙……”
這時候,王中正也知道事情有點大了……
“政事堂呢?”
“回官家,政事堂吵開了。司馬相公要求開封府衙役和巡捕直接驅散宗親。而韓相公和文相公認爲正值朝廷對宗親變革之際,應該溫和處置……”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上扯皮?
“政事堂何人到現場了?”
“回官家,暫時無人到現場。韓絳相公建議,不管是驅散還是溫和處置,開封府都必須到場,並護送王相公到公廨……”
“但韓琦相公和文彥博相公認爲,那樣會將鬧事的宗親引到公廨,有損朝廷聲譽。建議由王相公自行解決。”
嗯?趙曦聽到這兒……有點意思了。看來不是那麼簡單呀。
“開封府呢?”
“回官家,巡捕和衙役到場……只是…只是並未有任何動作,像是看熱鬧。”
事態到目前爲止,朝臣還找不出王安石的毛病來。
並且,只要雙方一直剋制,這樣的情形就是僵持四五天,王安石也沒多大事。
大不了給朝廷稱一聲病就可以。
趙曦還看不出背後有其他目的來,從現在看,還真像是宗親因爲變革不忿,纔去噁心王安石的。
還是先把漏洞補上吧。
“中正,攜我手諭,恩准王介甫在家完善革新法令。另外,通知開封府,確保不得出現衝突,再從講武堂調一都軍卒班,協調開封府維持秩序……”
相比王安石,宗親在汴梁沒多少人氣。
其實,趙曦是可以快刀斬亂麻把這事解決掉的。他之所以還讓這故事繼續,就是想看看這背後到底還有什麼貓膩。
宗親革新法令已經頒佈了,在趙曦的概念裡,沒有朝令夕改這詞,更不會也不容許隨意廢除。
別說是宗親,就滿朝堂的文臣大鬧……好吧,這個會很麻煩。
不過現在嘛,可以讓子彈飛一會兒。
果然,一整天,一直到放衙,並沒有意外的消息傳來,而宗親也散了,彷彿就是爲了不讓王安石上朝一樣。
內苑,難得今天自家的女人都集中在延福宮……不過好像一個個疲憊不堪。
“三哥,今日被宗親煩擾了一整日……”
滔娘見趙曦進殿門,強打精神起來迎接,蘇氏段氏也如此。
“求到內苑了?”
“嗯,一大早就有人拜見,從公主、郡主到縣主,在汴梁的幾乎一個不剩。”
“從卯時一直哭訴到現在。懇求官家莫聽朝堂佞臣之言,莫傷了大宋江山之本……”
“不止是這邊,恐怕太后娘娘那邊也被叨擾了。在這邊的都是同輩,可能長一輩的都去慈明宮了。三哥,朝廷之事滔娘不參與,可太后娘娘那邊,你還是去一下吧。”
雙管齊下呀,這都走夫人路線了。
太后娘娘……唉,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支持不支持,都不存在朝令夕改的可能。
涉及到宗親,去慈明宮疏解一下確實必要。
……
“曦兒,可是爲宗親之事而來?”
“是,娘娘,孩兒終還是給娘娘惹麻煩了,打擾娘娘清淨了。”
公務繁忙,趙曦並不是要故意冷落,只是原本每日的昏定晨省,爲變成偶爾了。
“曦兒,爲娘還不至於老邁昏庸。你爹爹在世時,就曾感嘆宗室之耗費無度,終未能狠心解決。”
“如今,既然朝廷議定了,就沒有再更改的必要。她們確實是跟爲娘哭訴了……既然是大宋的宗親,就該爲大宋久存分憂。”
要說國朝最瞭解趙曦的,還就說內苑的皇后和太后。從很小的時候,官家就是個特別有主見。
宗親變革,不管是官家倡議的,或者真的是那個王安石建議的,只要官家同意推行,她們就知道,木已成舟,絕無更改的可能。
雖然被宗親嚷嚷的煩,打心眼裡也覺得朝廷這樣做狠了點。可在趙曦面前,是不會讓他爲難的。
關鍵是,不能越內宮干政的那條線。
頂多在背後咒罵幾聲王安石而已。畢竟宗親都這樣了,皇戚也不會有什麼好。
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訴求,內苑的女人們也一樣。
儘管她們支持的很堅定,當趙曦能看出來,對於宗親變革這事,她們也很不理解。
“娘娘,在國朝,宗親,皇親國戚,那怕是被封賞的官階很高,職銜驚人,當真正面對士子文臣時,可有一點優越感?”
很有必要解釋。趙曦真不想內苑對朝政也有不理解,甚至拐着彎的去幹涉。
“相對於寒門,甚至耕讀傳家的士子。宗室和皇親國戚即便在科考和任職上都有優待,升遷也有優勢。”
“即便是二甲進士,要想讓政事堂有印象,非十年之功可得。就是嘉佑二年蘇子瞻那一屆,十多年了,孩兒能記得他們也是這兩年的事。”
“而宗室和皇親國戚呢?只要稍微有些作爲,就會被朝廷說起,也不存在功勞被埋沒,畢竟他們都有直達天聽的渠道。”
“有這般優勢,還可以挺直腰桿面對文臣士子。何樂而不爲呢?”
“既然宗親和皇親國戚也知道他們是我大宋最堅實的基礎,爲什麼不考慮把這基礎夯的更紮實?”
“孩兒也不願孤身一人對朝堂臣工,可放眼朝堂,可與文臣抗衡的,並與孩兒立場相同的,真的很侷限。”
“我真希望能有一天,在政事堂集議時,也有皇親國戚或者宗親在場,能有鐵心跟我一個心思的相公,而不像現在,孩兒需要耗盡腦汁的跟文臣謀。”
“而想達到這樣的局面,唯有放開宗親和皇親國戚爲官,也只有他們憑真正的能耐登堂入室,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空頂着挺高的官職,就是朝議時都不敢開口!”
要說開始解決宗親問題時,趙曦有這樣的想法,純粹就是誆人。不過現在以這個爲藉口,跟娘娘解釋,倒也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