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西夏騎兵,還是國朝步卒,都是人。只要是人,就存在思維慣性。
比如西夏騎兵,一旦對戰,必定會選擇開闊地,有利於戰馬衝鋒,是攻是守,開闊地是騎兵對戰步卒最有利的地形。
比如國朝軍卒,擅長守城,對戰時的慣性思維,會讓他們選擇背靠堅城或者山嶺。
趙曦在來秦州後,便完善了沙盤,整個秦州境內的軍寨和山嶺,包括所有的可能成爲戰場的地形,他幾乎做到了瞭然在胸。
在安排部署整個大圍剿戰時,看似隨意的安排軍卒潛伏點,其實幾乎都是可能成爲戰場的地點。
所以,如今的遍地狼煙,完全是趙曦在開戰之初就已經預設的。
整個戰區的指揮部,也就是趙曦和秦州文官羣體,現在已經在三川寨紮營了。
同時,狄青率領的騎兵隊,第一時間將整個三川寨周邊五十里範圍進行了大清掃,也就是要確保總指揮部的安全。
再往外擴張,已經是各個大大小小的戰場了。每一個戰場,幾乎都是國朝軍卒對西夏騎兵以多打少的局面。
這也是戰前擬訂的戰時指揮部。
頻繁往來的傳訊兵,對於捷報已經麻木了。整個大戰區,還沒有出現過一個戰役失敗的情報,只要是提前有埋伏的戰場,傳來的全部是捷報。
這時候,整個秦州的文官體系,已經整體轉型爲前線指揮部的機宜文字了。
用韓絳呂公弼等人層次的官員做機宜文字,就是趙曦也有些不踏實……可攔不住他們樂意。
每天收集彙總戰報,看着一個個埋伏點殲滅了多少西夏人,俘虜了多少西夏騎兵,收拾了多少牲畜等等等等,這對於整個秦州衙門,甚至對整個國朝,都是不曾有過,只在夢裡夢過的事。
每天都有戰報彙總,整個三川寨都處在一種前所未有的亢奮中。
只是,趙曦卻很難像他們那樣興奮。
爲了確保以多打少,儘可能的少犧牲軍卒,趙曦並沒有真正做到把整個邊境線封閉了。
別看每天都是圍剿戰勝利的消息,可所有的戰報沒見到一個超過萬人騎兵作戰的情形。那怕是東西兩路,包括狄青率領的中路軍,也沒有與西夏萬數以上的騎兵隊伍遭遇。
還是有疏漏呀。
看着戰報,趙曦又開始插旗拔旗,從整個戰況看,已經有近一半的守城西軍歸位了。
東西兩路,和中路軍的推進,距離邊境線也最多還有百十里……
看來,西夏人的主力,還是逃出去了。
別看是近五十萬大軍,可想在小範圍內形成包圍圈,並全部是以多打少的局面,這就導致,他不可能把西夏人全部留下。
只是偏偏讓主力逃出去了。這讓趙曦真覺得有些遺憾。
怎麼說呢。如果說開戰前,他不敢這樣想,只考慮雪恥壯膽,就想着在提升國朝軍卒膽量的同時,儘可能的殺一些西夏騎兵。
可戰事進行到中程,當看到西夏騎兵對火器如此忌憚時,他就對自己所有的安排部署有些不滿意了。
早知道會是這種情況,他絕對會讓東西兩路抽調兵力把邊境堵死,那個李諒詐,即便是自己留不下,也絕對讓他掉層皮!
“殿下,這已經是國朝對戰西夏,取得戰果最大的一次了!”
韓絳很滿意,這樣的戰果甚至超過了他的預期。
這場大戰是在秦州境的,也就是說,論功行賞,少不了他韓絳的。
如此大的功勞,對於國朝幾乎可以稱得上空前了,他不明白太子殿下爲什麼有點悶悶不樂。
“府尊,我高估了西夏人的兇悍,低估了火藥彈的威力,導致在整個戰區部署中,存在很大的疏漏。”
“截止今日,我方追擊和圍剿的隊伍,始終沒有遭遇西夏的大部隊,更別說李諒詐了。我想他們應該已經逃出生天了。”
心有不甘呀!如果自己膽子再大那麼一點,整個戰果有可能會翻倍。
如果是那樣,國朝與西夏的態勢,不僅僅是攻守互換的問題,很有可能會直接影響到西夏的存亡。
可惜了!
“殿下,不管是朝廷,還是前線指揮部,都知道這不是一次滅國之戰。”
“這場大戰之所以取得這般戰果,說是火器的犀利,倒不如說是西夏人對火器的猝不及防。”
“迴歸到根本上,西軍在與西夏騎兵作戰上,並不佔優,甚至可以說仍然處於劣勢。”
“從所有的戰報來看,幾乎所有的戰鬥,大多數都是新軍爲主力,即便是新軍沒有參與的戰鬥,也是火藥彈的威力成就了勝利。”
“綜上所述,公弼以爲,以不足十萬新軍,配合二十萬西軍,以及工坊城工匠兵的配合,能將戰事打成這般程度,殿下的大局謀劃是主要原因,但不可否認存在偶然。”
趙曦承認呂公弼說的很客觀,也是事實。可……有了火器和偶然的加成,沒能切實的把李諒詐打趴下,那就是自己在謀劃上的失誤了。
“殿下在開戰之初曾言,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一次大圍剿戰,佈局方圓幾百裡的大勢,並事無鉅細的考慮到每一指揮的戰鬥,這已經是前無來者的大謀劃了。”
“倘若前幾次對夏作戰,也有這般謀劃,就不會有定川寨和好水川之戰的慘敗了。此戰已取得如此大的勝利,殿下仍然無法釋懷,可讓韓稚圭如何自處?”
韓絳說完,也覺得這話有點……過了嗎?
“哈哈……也是,倒是我有點小女人樣了。”
求全責備了。
國朝對外是什麼樣,自己很清楚,國朝對外作戰是什麼樣,自己也清楚,如今的國朝軍卒是怎樣的素質,自己更是清楚。
本來就是雪恥之戰,壯膽之戰。這兩個目標已經相當完美的達到了,自己又何必自怨自艾?
只不過是在戰爭過程中,雙方戰術安排的不同,才導致有了如今的局面。
倘若西夏人沒有分兵,近二十萬騎進境,最終即便是勝,也絕對是慘勝。
是自己錯誤的估計了,又何嘗不是西夏人的狂妄造成了這結果?
正如呂公弼所言,是有僥倖成分……當然也是對西夏人有效剖析的結果。
來日方長,趙曦相信,有了這一次大圍剿之戰的先例,不管是對國朝的將帥戰略眼光的影響,還是對朝廷對外政策的制定,都會有很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