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窗外烏鴉那人性化的眸子,珊莎立即明白是它在叫自己。
如此,她心中反而沒了恐懼。
——有很多東西都能讓史塔克恐懼,唯有易形者例外。
“瑞肯,是你嗎?不要調皮!”珊莎下意識想起自己的弟弟。
“我不是瑞肯。”大烏鴉道。
珊莎眸中閃過一道銀輝,仔細感知大烏鴉身上的靈魂波動,雖然有點熟悉,但的確不是瑞肯......
下一刻,她面色大變,驚喜道:“艾莉亞?”
“是我。”大烏鴉的聲音也有一絲起伏。
“布蕾妮,去把窗戶打開。”珊莎連忙對身後的“無袍鐵衛”道。
伊耿王死後,布蕾妮又成了無袍鐵衛。
說起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上次,她還在給藍禮當御林鐵衛。
“你真是艾莉亞小姐?聖母啊,我總算完成凱特琳夫人的囑託,把你們兩姐妹都找到了。”布蕾妮也非常激動。
渡鴉拍打翅膀飛入臥室,一邊抖落羽毛上的積雪,一邊冷漠地說:“這可不是你的功勞,是我找到你,而非你找到我。”
“都一樣,”布蕾妮渾不在意二丫的態度,只顧咧嘴傻笑,“我不是想要什麼功勞,只要看到你們姐妹安全,凱特琳夫人就安心了。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艾莉亞,這些年你哪去了?”珊莎挺着肚子,激動走過去,一把抱住大烏鴉,眼睛酸澀,立時就有兩串淚珠滑落香腮。
“當年我好討厭你,可這幾年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哪怕你再調皮搗蛋,我也不會罵你了。”她哭着說。
“我不會再調皮搗蛋了。”大烏鴉清若冰晶的心境,也出現絲絲漣漪。
珊莎哭了一陣,平復下心情,才把大烏鴉放在壁爐邊的茶几上,還剝了幾顆花生米放在它面前。
大烏鴉低頭看了花生米一眼,沒有吃,很直接地說:“珊莎,我這次找你,是希望你能用翼龍載我回臨冬城。”
“回臨冬城?”珊莎秀眉微蹙,“你現在在哪?”
“三叉戟河的十字路口客棧,往西100公里的林子裡。”
“你怎麼去那兒了,爲何不早點來找我?”珊莎又疑惑又埋怨。
“布蕾妮,麻煩你出去一下。”大烏鴉轉過頭,對身後的女騎士說。
搶在布蕾妮反應過來之前,珊莎認真道:“艾莉亞,布蕾妮是我的守護騎士,完全值得信任。”
布蕾妮的嘴巴像牛反芻一樣蠕動幾下,囁嚅道:“艾莉亞小姐,我發誓向珊莎夫人效忠,不會背誓的。”
“我相信你的忠誠,卻不相信你的智慧。你先出去一會兒,有些秘密不適合你知道。”大烏鴉直言不諱。
布蕾妮的糙圓臉紅的像猴屁-股,一句話也不分辨,慌忙跑出客廳。
“艾莉亞,你不該這麼說的。”珊莎沉着臉道。
“我說錯了嗎?”大烏鴉反問。
“你沒說錯,卻不該羞辱布蕾妮,她是我的御林鐵衛!”
“我沒想羞辱她......算了,等你聽完我接下來的話,就不會這麼想了。”大烏鴉道。
“你說,我在聽。”
“我正在去奔流城的路上,因爲見到大批往蟹爪半島遷徙的平民與小貴族,才知道長城塌了,異鬼南下,臨冬城危在旦夕。”
“你不來找我,去奔流城幹什麼?舅舅早被蘭尼斯特抓去凱巖城,現在死活不知,你沒聽說嗎?”珊莎皺眉道。
“我本以爲你能解決弗雷,便一直在君臨尋找機會,結果你才做完一半就......既然如此,剩下的就由我來解決吧!”
大烏鴉聲音中冰冷的靈魂波動,讓珊莎打了個哆嗦。
“怎麼解決你什麼意思?”
“你怎麼解決攣河城弗雷的,我就怎麼解決奔流城的弗雷。”
“我......”珊莎神情一變。
她如何對付攣河城弗雷的?
除了嬰兒,全部吊死。
“別胡鬧,奔流城兵強馬壯,易形者的能力也不是萬能的。你還小,好好當個小淑女,弗雷的仇我來報!”
“小淑女......”大烏鴉的紅眼有一瞬間的恍惚,“我一輩子都成不了淑女啦!小時候不行,現在更距離淑女......比回到五年前的臨冬城還遠。”
“唉,我知道你最近幾年吃了很多苦,都怪我,怪我當年太幼稚,我......”珊莎眼中溢滿悔恨與憐惜的淚珠,“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會讓你像個公主一樣快樂成長,也許,你將來也能嫁個王子。”
“王子還不如縫衣針,至少縫衣針不會是假的。”大烏鴉呱呱叫。
不知爲何,面對家人時,即便強大無匹的《死神真經》,也不能禁錮她澎湃的情感。
“你說什麼?”珊莎俏臉扭曲。
這一刻,那熟悉的味道,一下子讓她回到多年前,在臨冬城針線房,被搗蛋鬼艾莉亞捉弄哭的日子。
“我不要王子,我也不當公主。”大烏鴉沒繼續在姐姐傷口上撒鹽,“我有手段對付奔流城的弗雷,我是無面者!”
“無面者?”珊莎啞然失笑,“你是不是戲劇看多了?也難怪,這兩年學城推出很多無面者題材的戲劇。
最近羅賓(勞勃的小名,就像艾德的暱稱爲奈德)與瑞肯也開始玩無面者的角色扮演。
不過他們都是誰抽到下下籤,才肯去扮演滅絕人性的無面者。
孩子們更喜歡扮演打倒無面者的英雄,或者分辨出無面者身份、救下公主王后的一條土狗。”
大烏鴉眸中閃過一道冷色。
珊莎說的都是事實,如今無面者的名聲如魔似鬼,在維斯特洛與厄索斯都爛大街了。
不過二丫沒在這事上糾纏,只淡淡道。“這幾年我在布拉佛斯,在黑白之院當無面者學徒,現在,我已經成爲一名合格的無名之人。”
珊莎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嗄聲道:“艾莉亞,你告訴我,你在開玩笑。”
“我沒有,託曼就是我殺的。”大烏鴉冷冷道。
珊莎怔然片刻,“哇”的一下哭了,嚎啕大哭,“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嗚嗚嗚......
我當年鬼迷心竅,明明父親準備悄悄送我們離開的,連船都準備好了,偏偏我臨走前去找了瑟曦,我......我傻,我幼稚,我笨,我捨不得英俊的喬佛裡王子,那個惡魔,我當年怎麼那麼傻啊!”
大烏鴉紅眼中滿是震驚。
她還真不知道當年慘劇的背後,有如此的隱情。
如果是當年的艾莉亞,她會破口大罵,甚至衝上去揪姐姐的頭髮,抽她大嘴巴,用小鐵腦袋頂她的肺,可現在......
看到這般傷心的姐姐,大烏鴉只感情複雜地嘆道:“你真傻,我早說了,喬佛裡是個混蛋。”
“嗚嗚嗚,我好後悔,你現在變成沒有感情的殺人惡魔,全都怪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母親。”珊莎哭的越發兇了。
“學士該死,無面者的名聲被他們徹底敗壞了。”
如果有牙齒,大烏鴉一定會咬牙切齒。
珊莎聞言再驚,哀嚎道:“難道沃格雷夫博士也是你殺的?聖母啊,看看你都做了什麼,竟殺了世界第一文豪!”
“我的確打算宰了那個專門抹黑無面者的老傢伙,可惜,去晚了,他似乎死於學城內部爭鬥。”大烏鴉搖頭道。
“什麼,沃格雷夫博士是被學士謀殺的?爲什麼?”珊莎再次震驚。
“我不知道,也不關心,目標人物死亡,我的任務自動完成。”大烏鴉冷漠地說。
“嗚嗚嗚,你看看你,都變成什麼樣了......活該見異鬼的黑白之院,他們都對你做了什麼啊!”珊莎被她的冷酷震撼,哭得越發兇了。
“別嚎了,我很好,黑白之院也很好,他們教了我掌控命運的能力。”
“嗚嗚嗚......”珊莎沒停止哭泣,反而更傷心了,“你被洗-腦了,就像戲劇上演的那樣,成爲只會聽從命令的殺人工具,被布拉佛斯當權者操控。”
“呱呱呱......”死神心境徹底被打破,這一刻,二丫想發狂。
“你還是和當年一樣蠢,如果我被洗-腦,現在會站在這與你說話嗎?
會殺掉託曼與科本,會計劃去清洗奔流城的弗雷嗎?
會放棄迴歸黑白之院,反而打算救援臨冬城嗎?”
珊莎怔住了,現在與無面者有關的戲劇那麼多,她早知道黑白之院的規矩:只有慈祥的人能決定誰能獲得恩賜解脫,無面者不允許在任務之外隨便殺人。
“這麼說,你沒被洗-腦?還是說,學城故意抹黑黑白之院?”她梨花帶雨的俏臉綻開欣喜的笑容。
大烏鴉沉吟良久,嘆道:“沃格雷夫博士很可怕,他的戲劇中關於無面者的內容都是真的。
黑白之院會洗-腦無面者練習生,但我不一樣,我是易形者。
小小黑白之院束縛不了我,我在河間森林捕獵,我在布拉佛斯大街小巷遊蕩,我翱翔天際,我的心始終是自由的。”
看着妹妹大烏鴉的身體,珊莎若有所悟。
“就算你是無面者,可奔流城那麼多弗雷,你孤身一人,怎麼殺得過來?交給我吧,我早晚會殺光他們。”
“唉,與瓦德弗雷相比,我更在意臨冬城和......瓊恩。短時間內,瓦德弗雷跑不掉,可臨冬城會不會毀滅在異鬼手中,就是這兩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