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拉說得對,要完成丹妮的“三段取水”任務,前後兩批取水的騎士將額外增加幾倍的體力勞動。
無論在堅硬砂石地面挖深坑,還是來回往卡拉薩送水,騎士休息時間大量減少,在烈日下極限工作的時間隨之增加,也許......
“這是我的部落,無論老弱病殘,他們都是我的臣民,我有責任與義務保護每個人的生命安全。”丹妮堅持道。
“可您的戰士呢?他們可能累死在尋找水源的路途上。”
丹妮只遲疑片刻,便又恢復莊重的神色,“戰士死於爲人民服務,是最光榮偉大的歸宿。”
“爲人民服務?”
喬拉愣了愣,他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似乎...有點道理,至少比兩個傻逼吃撐了,拿刀子互砍而亡更有意義。
但他一點也不關心馬民的死活與榮譽,他只爲自己的公主做最有利的打算。
喬拉咬咬牙,低聲勸說道:“公主殿下,您的取水之法非常棒,如果只有您與那80個精銳戰士,我們一定可以毫髮無傷地走出荒原,不如......”
他的眼神晦暗莫測,聲音中有說不出的陰冷,“不如在他們睡覺時,我們帶走物資,悄悄離開。活下來百人,總比卡拉薩整個崩潰要好。
您有金子,等到了沿海城市,可以買船去任何一個自由貿易城邦,也可以悄悄買一棟莊園等龍長大。”
丹妮搖搖頭,嘆道:“爵士,我是他們的卡麗熙,這樣的話你以後不要再說了。”
“唉,好吧,”喬拉爵士臉色由凝重轉爲輕鬆,也不知是不是徹底放棄後的無所謂,“公主殿下,您要做好心理準備,部民估計很快開始陸續死亡,您不是神,幫不了所有人。”
“大概還剩多遠?”丹妮擔憂道。
“四分之三,至少三分之二,這還是在我們一直走直線的情況下,而事實上我們因爲河牀,繞了一段路。”喬拉不確定道。
這時候丹妮也明白,危機即將到來。
越深入紅色荒原,發現的水源以等比數列的形式遞減,在今天,水源幾乎處於極限供應狀態,那麼明天......
“我們該拋棄一批老馬。”丹妮決定道。
突然,她靈光一閃,笑着道:“差點忘了一處最重要的水源。”
“哪裡?”喬拉驚訝道。
“算了,還沒到那時候。”她擺擺手,抿嘴笑道。
當然是尿液!
貝爺喝了多少次尿呀。
喝尿對那個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男人來說只是小兒科,記得最誇張的一次,他還將海龜的血液灌進自己肛門裡,灌得自己哇哇叫。
——海龜血太過腥臭,喝下去會吐,大腸可以吸收血液中的水分。
雖然有點噁心,但與小命相比也不算什麼了。
真到危機時刻,馬血灌大腸肯定要試一試的,反正丹妮是卡麗熙,怎麼也輪不到她缺水。
想到這,丹妮看向喬拉的眼神詭異起來。
“怎麼了?”大熊直覺一股涼意從後頸脖爬到尾椎骨。
“沒,”丹妮轉過視線,向自己營帳走去,“我去訓練龍。”
丹妮揹着竹簍剛一掀開皮簾子,就看見阿凡提騎着一匹老馬“嘚嘚”停在她帳篷前。
“卡麗熙,華生不行了,他要死啦。”他急惶惶地大叫道。
“唉,我知道了。”丹妮嘆口氣,便準備離開。
阿凡提急忙問道:“卡麗熙,華生的身後事這麼安排呀?”
丹妮頓住腳步,不解道:“他是瓦藍提斯人,我也不知他們的習俗啊,你去問他唄。”
“他想火葬,還想要陪葬,我決定不了,纔來請示您的。”阿凡提快速說道。
這下丹妮明白了,在這個資源匱乏的平原,木炭多被用來過濾污水了,連烤馬肉也是弄的大鍋飯,以節約柴火。
而陪葬......
丹妮只得揹着三條龍,跟阿凡提來到他的牛錄。
馬民的帳篷雖小,卻也是三四人合住,不需要擺放太多東西,只要能鋪下毯子、草蓆、睡袋即可。
見到丹妮過來,其他兩個老人問了一聲“好”,便自覺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
聽到卡麗熙關於葬禮儀式的疑惑,無牙老人艱難說道:“瓦藍提斯貴族源自古老的瓦雷利亞自由堡壘,他們與您的坦格利安家族一樣,流行火葬。我只是出生在洛恩河邊的一個奴隸,按理應該選擇河葬與土葬,可是...咳咳咳......”
老人咳嗽一會兒,老臉上露出思念的神色,“可是,我的哈戈是卡奧,他與卓戈卡奧一樣,也是一位偉大的馬人勇士,最終騎着烈火戰馬,奔入馬神的夜之國度,我想...咳咳咳......”
丹妮憐憫地說道:“不用再說了,我已經明白了。之前我已經解除你的奴隸項圈,你不再是奴隸而是馬民,我會按照馬民的習俗安葬你,馬神會接納你的。”
老人聞言又激動,又擔憂。
脊椎抽搐般弓起,他艱難擡高身子,用希冀的藍眼看着丹妮,一疊聲問道:“真的嗎,真的可以嗎?馬神會讓我進入夜之國度?可我......”
丹妮眼珠子一轉,嚴肅道:“你也看到天上的彗星了,它的意義你明白吧?”
老人疑惑,勉強點頭道:“我聽說了,那是卓戈卡奧與他的血盟衛帶領五百勇士...喔,還有您的小卡奧,血染蒼穹。”
去泥馬的血染蒼穹,一下子丹妮心情就不美妙了,但眼前將死老人沒法嫉恨。
於是,她惡狠狠瞪了旁邊的阿凡提一眼,心裡給他記了小本本。
嗯,肯定是他在妖言惑衆。
“這樣,你騎着烈火戰馬先與天上的卡奧會合,等我們脫離險境,卡奧帶領衆武士進入夜之國度時,會順路將你也帶進去。卓戈是最偉大的卡奧,馬神絕不會阻攔他的部下。”丹妮胡謅着安慰道。
“太好啦!”老人像是卸下千斤重擔一般,弓起的身子沉沉的砸回草簾上。
丹妮剛鬆一口氣,老華生又詐屍似的彈起,死死抓着丹妮的手腕,不確定道:“可卓戈卡奧不認識我,他會不會接受我呢?”
“這......”丹妮齜牙咧嘴想了一會,高興道:“沒關係,火葬你的時候,我會對着天空上的卡奧大喊,讓他收留你。他一直看着我們,肯定能聽到。”
“喔,太好啦。”老人放開丹妮的手,又直挺挺躺了下去。
丹妮雙手撐在膝蓋上慢慢直起腰...沒能直起來。
老人似乎再也無力坐起來,只能緊緊攢着丹妮絲褲褲腿,勒得緊緊的。
“怎麼了?”丹妮蹲下,握着他枯枝一般的手問。
“卡麗熙,您是個好人,我要離開了,無法再服侍您以報答您的恩情,唯有我畢生的心血記錄在......”老華生歪着腦袋四處打量,好一會才顫悠悠擡起右手,指着帳篷角落的一個破舊的褐色馬皮裹囊,“那裡有一本羊皮紙裝訂的手抄書,記錄我一生心血,送給您了,卡麗熙。”
一生心血?
丹妮可沒忘記眼前這位的職業,雖然五種流傳自古瓦雷利亞的春啼之術,也算一種文化遺產——中世紀的歐洲,精美的春宮圖可以當傳家寶流傳千古的。
可她是龍之母,有大好前途,一點也不想去發揚那種特殊的技藝啊!
阿凡提之前莫名其妙被卡麗熙瞪了一眼,一直心裡惴惴,思索自己哪裡做錯了,或者哪裡做的不好。
此刻眼見有表現的機會,不等卡麗熙吩咐,立馬手腳麻利地走到角落,解開皮裹囊,從裡面抽出一本a4紙大小、新華字典厚的灰羊皮書籍。
看着遞到面前的“寶典”,丹妮狠狠剜了一眼“不醒目”的阿凡達。
阿凡達嚇得手一抖,厚厚的書本“噠吧”一下掉在地上。
他瞪大雙眼,似乎快要絕望。
書本砸落在丹妮腳邊,書頁一下翻開來。她探頭一看,果然,第一眼便看到一副引人遐思的圖畫。
還是彩繪,炭筆素描。
那是一個對體操運動員來說也算高難度的動作,旁邊還有瓦雷利亞文字解說,密密麻麻,似乎註解的十分詳細。
她趕緊將書“啪”一下合上,輕咳一聲,道:“你的禮物我收下了,謝謝。”
老華生點了點頭,瞥見從竹簍爬到丹妮耳側的白龍,他即將熄滅的渾濁眸子閃過一絲精芒,喘着氣道:“卡麗熙,這本書耗費我60多年的心血,本想......此刻我才發現,它就是爲您而生,也只有您才能更好地利用它。”
丹妮那個尷尬與氣憤啊,如果換個人或者換個場景,她早一頓老拳砸了過去。
這個死老頭子,壞得很,竟如此看待本小姐!
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含糊應付幾句,便抱着厚厚的羊皮書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