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寒,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鍾貞邊收拾行李,邊咒罵這邊的壞天氣。
卓寒坐在暖爐旁的搖椅上,蜷縮得像一隻溫順的貓。窗外居然還有汽笛聲,即使微弱。
“果然,和你一樣的人有太多了寒寒。我以爲這種天寒地凍的地方只有你這女人來。你聽到沒,汽笛。”
“聽到了。”卓寒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聽到了,她曾經很喜歡汽笛,夜半汽笛總讓她踏實。可現在聽見聽不見都一樣。
卓寒就軟軟的倚靠在搖椅上,看遠方的薩普神山。她想起一個故事。
“小寒,薩普神山每逢盛夏,薩普山頂冰雪皚皚、雨霧繚繞。山腳下的薩普聖湖有神山千年冰雪融化所形成的冰川湖泊,叫撒木錯,終年不化。薩普神山有一個愛恨交錯的傳說,帶着愛和不忠。”
“千銘,你會對我忠誠嗎?永遠。”
“永遠是多遠?小朋友。”
“一百年,或者一萬年。”
郭千銘低頭注視着卓寒,她一雙瞳人似秋水,還有不甘。
“等一萬年不長,愛有所償。”
一萬年不長,愛有所償。這算郭千銘的回答嗎。卓寒也想不通。她甚至想不通自己曾問出口的永遠代表什麼,也許你和我曾經都有一個特別深愛的人,少年無光少女無夢,年輕的愛永遠無罪,可風早就吹過那一頁了。
“寒寒,我去睡覺了,明天看日出去!”
“好。”
薩普神山總讓人安穩,卓寒睡了最近最心無旁騖的一覺。她早早醒來了,沒再穿那條嬌豔欲滴的紅裙,裹了暖烘烘的毛衣出了門。
“姑娘,你也來看日出?”山腳旁拍照的老夫婦對卓寒說。相比於昨日的溫順,今早的卓寒雙目多了點清澈,如一泓清水。
“對啊奶奶,這日出可是不能錯過的好風景。”
“你看人家小姑娘早早的都起牀看日出,我早上叫你你居然還兇我。”老爺爺略有委屈的唸叨着,還時不時偷偷瞟旁邊的奶奶一眼。
“你這老頭子,活夠了是吧!”奶奶揪着爺爺的耳朵。“小姑娘你別理他,糟老頭子。”
卓寒居然看笑了,她以爲年至古稀的夫婦早就沒有這種生活的情趣了,卻不曾想過原來愛情不僅來自於熱情,還來自於沉澱。
爺爺拿着攝像機對着日出拍了又拍,奶奶和卓寒坐在一旁。
“上次我們差點死在這裡。”奶奶平靜地說,卓寒拉起奶奶的手輕輕撫摸。
“上次是20年前了。來的路上下雪了,糟老頭千勸萬勸拗不過我,就陪我一起來了。我也不知道當時是什麼勁兒慫恿我,那段時間我還和他鬧離婚,我病了,總不能拖累他。我就想,要是看到日出了,我就不鬧了。”
“老伴兒,你看這張。”爺爺拿着相機小碎步跑過來炫耀起來。奶奶一邊聽着爺爺碎碎念,一邊輕輕撫摸着卓寒的纖手。
“後來呢,看到日出了嗎?”卓寒小孩子似的追問結局。
“後來雪下大了,他非要先去探路,讓我在原地等他。過了那麼久還沒回來,我心急出去找他,繞過湖就看到他在那兒拍照。還在雪裡挖挖填填的,看到我以後他一步一打滾的回來,給我看他拍的日出,在雪地裡畫的破破爛爛的心。我還罵他呢,問他這麼久還不回去。”
奶奶停頓了一下,看着卓寒的眸。
“那老頭子說,‘我來這世上就是爲了給你探路的,你要是不讓我給你探路了,那我的後半生就沒意義了。’從那以後,我再沒鬧過。”奶奶講述的很平靜,平靜得像在陳述別人的故事,可這幾句話,偏就是他們的後半生。
卓寒看完日出回去鍾貞還沒起牀,她又蜷縮回暖爐邊的搖椅上,想自己這前半生的意義。她所引以爲傲的青春,有郭千銘名字的青春,就是她值得講述的前半生嗎。
暖爐的溫暖讓人舒服,卓寒又恍恍惚惚看到他,他倚在牀沿上“小寒,不要比我快,也不要比我慢,就走在我身邊吧。”像男孩幼稚的語調。她看着他,他眼裡是蔚藍色的她,像最深的湖水。
卓寒明晰記得,郭千銘就倚靠在那裡,她覺得這句話讓她感動,她喜歡上了他。
親愛的郭千銘
今天遇到了薩普神山的日出、相愛的夫婦還有倚靠在牀邊的你。我思考我前半生的意義,這句話並不嚴謹,畢竟我也僅僅24歲,可我總在想我的前半生是否已經收尾,我總以爲我的前半生只活了三個字——郭千銘。我只活了你的名字。
這裡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我和你說過吧,我聽到你的汽笛聲就覺得心安,聽到你的汽笛我就知道你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在我爲數不多的不安裡。而我就像愛那汽笛一樣愛你。可最近的汽笛聲的卻微弱,聽見沒聽見我都分不清。
我最近幾個月已經好了不少,希望我們仍會會面,但我期待,能做你耳機裡永遠年輕的少女。千銘,我們還會再見嗎,再見時,還會心存波瀾嗎。晚安,郭。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