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這東西,中國人都不陌生。
誰家孩子不喜歡煙花呢?逢年過節的,少不了買點放着玩。什麼‘甩炮’‘陀螺’‘竄天猴’‘沖天炮’‘震天雷’‘魔術彈’,花樣多得很。
周青峰小時候喜歡細長細長的煙花,用手捏着,點着後指着天,能嗵嗵嗵的打個十幾二十發。
當年以爲這等煙花便是頂好頂好的高檔貨,可近些年煙花也創新,搞出不少新玩意——把幾根細長煙花捆紮在一起,加個或紙殼或塑料的提把,就成了煙花‘加特林’。
這一包裝可不得了,價錢貴幾倍,幾分鐘就能燒掉上百塊。可它玩起來是真的過癮,娛樂性極佳。
提着它到空地上對空放個幾輪,璀璨焰火之下,絕對是全村最靚的仔。放煙花的孩子能興奮到哇哇大叫,小臉紅撲撲的。
父母要是許諾期末成績好就買‘藍火加特林’,哪個小學生能抵禦其誘惑?再調皮的孩子都得用心學習,爭取多考幾分過個好年。
但是......當週青峰手提‘加特林’,他心都涼了,“燈神,這是想玩死我嗎?我要的是貨真價實的‘加特林’,不是小屁孩過年放的煙花!
對面兩個凶神惡煞的狠人呢,又是砍刀又是輕弩,遠射近劈都齊全。我拿煙花嗞他們滿臉,表演死前最後的燦爛不成?”
燈神語氣懶散,“是你要‘加特林’的。我給的還是威力加強版的‘藍火加特林’,很帥的。”
“加強到什麼程度?”
“我給你在提把上加了小電機,你按一下開關,它自動點火,還能轉起來。聲光效果絕佳。”
“這有屁用啊,它是煙花。”
“提把裡還藏着小喇叭,開火自帶BGM音響效果。”
“我要的是殺人機器,不是兒童玩具。自帶BGM是給我奏哀樂嗎?”
“普通煙花‘加特林’只能打百來發,我這彈藥翻番,射速加倍,最遠能打五十多米,特拉風。”
“那又如何?這還是煙花。”周青峰快哭了,“別人穿越自帶金手指,拉泡屎能撿個神器,放個屁能泡美女,走個狗屎運的方式花樣繁多。
我呢?啥都沒有。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啊?是調戲了嫦娥,還是玷污了聖母?穿越了想躺平都不行。
這剛降臨就被人追,躲巷子裡還遇到麻煩事,好不容易打算裝個逼,你給我來一煙花?這跟打羣架掏出‘巴啦啦魔法棒’有啥區別?
我不要臉嗎?”
這話怨念太重,燈神不高興了,“兄弟,你又沒充值,能力又不行,要求還賊多。你說要‘加特林’,我就給你‘加特林’啊?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周青峰大無語了,臉上全是苦澀。倒是他手裡突然多個怪模怪樣的東西,把巷子裡其他三人嚇了一跳。
憑空取物,這可是相當高級的魔法。
示弱誘敵——這是黑衣人想到的。
踢到鐵板——這是‘護心毛’兩人的反應。
他們齊齊愣住,隨後跟少年拉開點距離,仔細觀察‘藍火加特林’——沒聽說過什麼魔法武器是這個模樣啊?
這花花綠綠的奇物是個什麼寶貝?它既沒刃也沒尖,不是法杖,不是卷軸,不是任何已知物品,只是一根看着短粗的管子,還是雙手提溜。
它出現後,少年的表情也是變幻莫測,兩三秒內就演繹了什麼叫做‘自信滿滿’‘欣喜若狂’‘驚愕交加’‘呆若木雞’、‘咬牙切齒’。
‘護心毛’二人同聲問了句:“這是什麼狗屁玩意?別以爲會點戲法就能嚇住我們,你現在跪下,我們或許會考慮饒了你。”
周青峰很痛苦,不想大白天的放什麼煙花。他擠出笑容,“對面二位,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們萍水相逢便是有緣,哈哈一笑,各走各路,何必要打打殺殺呢?”
‘護心毛’二人都愣了,黑衣人也覺着這小子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他怎麼就能跟變色龍似得,一眨眼就換個表情呢?
可惜,對於周青峰的‘友好’,手持刀弩的對手沒給他太多考慮的時間,特別是手持輕弩的瘦子。
那傢伙心狠手辣,剛剛抽冷子射了一記弩矢。要不是黑衣人順手推了一把,周青峰已然一命嗚呼。
看到周青峰手裡突然出現不明來歷的物品,‘護心毛’繼續威嚇,瘦子就不自覺的重新上弦,快速轉動輕弩的棘輪手柄,以備萬一。
當弩弦響起吱吱嘎嘎的繃緊聲,周青峰脆弱的神經也繃不住。催命的聲音逼得他牙齒嘚嘚,硬着頭皮將手中的‘藍火加特林’對準前方,按動提把上的電鈕。
燈神說得沒錯,這煙花確實是威力加強版,裡頭集成了轉動的小電機和播放BGM的小喇叭。當電鈕按動,六管彈巢開始旋轉,與之同步的是喇叭裡預置的一聲尖嘯。
女妖之嚎!
真的是哀樂啊!
幾塊錢的破喇叭太粗劣了,沒法播放什麼高保真的音頻,但主打一個音量夠大夠嚇人。它播放的淒厲尖嘯猶如來自不見底的深淵——粗糲、沙啞、失真、怪異。
活見鬼了!
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大白天的,少年頭頂的陽光暗淡幾分。小巷內陰影晃動,彷彿扭曲的妖魔從他的腳下飛出,張牙舞爪的撲向四周,攫取活物的靈魂。
尖利的嘯叫釋放最極致的恐怖氣氛,轉動的‘加特林’噴出炙熱的絕望焰火,高速的彈丸衝出轉膛,帶着數百度的高溫飛射向前。
這一刻,無人可以蓋過少年的威勢。
火力全開,肌體顫抖,他彷彿掌握無窮力量,渴望殺死所有敵人,轟碎一切阻礙,掃清全部輕蔑,猶如追逐亡魂的獵手,在殺戮和支配中所向披靡。
能不能殺人不曉得,但帥是真的帥!
黑衣人不明所以,只覺血液在瞬間冰封。他手腳發僵,表情凝固,不可置信的望着身邊,這看似沒啥本事的小子變得無比可怕。
雖然煙花彈丸沒啥殺傷力,但勝在光芒四射,數量極多。毫無預兆的尖嘯讓對手彷彿被無形之手攥住心臟,頭皮炸裂,心慌意亂。
象徵喜慶和歡樂的煙花寓意大變。密集的爆裂聲成了死亡的合唱,痛苦的纏繞,絕望的臨近。
煙花的強光讓人不自覺的扭頭閉眼,噴射的火星讓皮膚刺痛,衣服被高溫烘烤,緊跟着燃燒。
啊.....‘護心毛’來不及防禦便發出慘叫,不自覺的亂舞砍刀,火光中猶如靈魂身處地獄。無邊無際的恐懼籠罩,源頭來自幾米外不起眼的少年。
魔法,這絕對是高階魔法!
今天踢中的鐵板實在太硬了。
這扮豬吃虎的小子居然是巫師。
城裡所謂的‘狠角色’頓時相形見絀,他們只會打打殺殺,只懂刀頭舔血。弱者絞盡腦汁也想象不出從未見識過的強者境界。
瘦子的輕弩尚未復位,聽到刺耳尖嘯就知道不妙,危險驅使大腦作出本能的反應——轉身、逃跑、立刻、不能猶豫,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已然遲了。
‘護心毛’身處火焰中,痛苦在瞬間壓垮其鬥志,迫使他搶先一步轉身逃跑。在邁動雙腿之前,他丟掉了手中的砍刀,下意識的朝身前揮舞手臂,推開可能的阻礙。
瘦子被一把推倒,撞在巷子的牆上,暈頭轉向。天空的陽光似乎消失,眼裡只有焰火,他不得不擡手遮眼,縮頭回避。
下一秒,瘦子就知道平日兇狠野蠻的壯漢爲什麼會痛苦叫喊。失去壯漢的遮擋,‘藍火加特林’將全數火力傾泄在他身上。
煙花雖好,但不能對着人,否則就能感受到四百到六百度高溫燒烤的痛苦——被推倒的瘦子在嚎叫中彈跳而起,隨後聞到了自己皮肉焦臭的味道。
太疼了,被燒的太疼了。
黑衣人見識過兇惡的惡棍,無情的盜匪,嗜血的屠夫,卻從未見過稚氣未脫的少年能眨眼發狂,散發最暴虐的獸性。
剛剛這小子還像只淚汪汪的可憐小綿羊,現在他比誰都兇。‘加特林’的火焰映照他稚嫩的小臉,像頭髮怒的幼獅。
六管彈巢持續射擊了近一分鐘,傾瀉兩百多發彈丸,濃烈的硝煙在小巷內持久不散,滿地是彈丸的塑料殼。
壯瘦二人被轟的皮開肉綻,渾身焦黑,叫喊着逃之夭夭。
周青峰鬆開電鈕,脫力般歇口氣,兩臂鬆懈的垂下,面色潮紅。他大聲道:“爽,太爽了。欺負人的感覺太他媽的爽了!”
少年在回味,在享受,在興奮。他精神煥發,彷彿站在雲端,俯瞰衆生,凌駕衆生,也讓衆生平等,俯首稱臣。
難怪小屁孩們都喜歡玩‘藍火加特林’。
黑衣人傻傻的站在旁邊。他剛剛以爲自己要做亡命一搏,沒想到轉眼局面大變。看到少年恢復如常,他吊在嗓子裡的心也慢慢回落。
“嘿......小子,你這招叫什麼?”
周青峰沒回答,UU看書 www.uukanshu.net只看看硝煙瀰漫的巷子,笑的像個傻子。
“你還好吧?”黑衣人眉頭緊皺,“這招看着很華麗,但殺不死人呀。”
啊......是哦!
這玩意就是好看,帥氣,威力不大。
周青峰打了個激靈,回過神,連忙催促黑衣人,“快走,快走。那兩個傢伙是被嚇跑的,再被他們堵住,我可沒招了。”
黑衣人跳起扒上牆頭,回身把周青峰拉了上去。兩人急匆匆的翻過幾座屋頂,溜到附近的街道,打算從別的方向離開。
“我叫‘夜梟’,你呢?”黑衣人伸出手。
“我叫維克多。”周青峰給自己編個名字,握手後反問道:“你這是外號吧?”
“你難道不是假名?”黑衣人‘哼’了聲,“我得走了,再見。”
“等等。”周青峰緊跟幾步,“我纔來這座城市,能不能幫我找個落腳點?”
“我獨來獨往,幫不了你。而且你這麼強,也不需要我的幫助。”
“我們也算共患難,難道不是朋友?”
“我沒朋友。”
周青峰的大招一天一次,用完了就菜如弱雞,急需在這陌生城市找個嚮導。黑衣人看着還算靠譜,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一個要走,一個死命跟着。
“收留我啊,我乖巧、聽話、飯量還小!”
“你剛剛兇的很,信你纔怪。”
黑衣人在錯綜複雜的街巷內穿行,很快仗着熟悉環境溜的無影無蹤。
周青峰追啊追的,追到一座城市廣場,望着烏壓壓的人流,跟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