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顧忌的看了一眼炎風殿中的侍者,沒有說話。
炎風立馬會意,擡手揮了揮,淡淡說道:“你們先下去吧,我和青弗上神有話要說。”
“是。”衆人齊聲應道,緊接着便退了下去。
偌大的地方,一下子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現在只你我二人,青弗兄不妨有話直說。”他雲淡風輕的說道。
“也好,”炎羽開門見山的說道:“龍翼不見了,你知道嗎?”
“嗯。”他點了點頭。
“是你搞的鬼,對嗎?”他追問道。
他擡頭掃了青弗一眼,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青弗有些着急的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對他做了什麼,你當初不是答應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嗎?”
“是啊,”他嗤笑了一聲,說道:“我是說過不會對他怎麼樣啊,只不過,我好像忘了告訴你,他失去了鎖魂石,必然會死而已。”
聞言,青弗頓時愣住了,他瞪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彷彿看着一個陌生人。
“你竟然利用我?”他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
炎風剛想解釋,就被他打斷了。
“好了,既然如此。從此以後,我們恩斷義絕。”他斬釘截鐵的說道。
“哈哈……”炎風突然仰頭大笑起來,譏諷的說道:“難道不是你想殺了他嗎,你明明知道我想置他於死地,可你還是把鎖魂石交給了我,不是嗎?”
“你想殺了他,可是又怕炎羽記起以前的事情,會跟你勢不兩立。所以,你把刀給了我,說到底,你不過是一個自私自利又膽小懦弱的人而已,你又憑什麼指責我?”
看着他臉上刀刻般的神情,青弗張了張嘴,一時竟無言以對,只默默地點了點頭。
“果然,是我害死了他。”他喃喃道。
說完這句話,他便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絲毫不理會身後的呼喚。
他彷彿看見炎羽離他越來越遠,他們之間,被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給阻擋住了。她的背影越走越遠,直到不見了蹤影。
而自己卻寸步難行,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消失,卻無能爲力。
從此以後,再沒有什麼龍翼了。
就像炎羽說了那樣,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早已不在人世,一切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日子又恢復了平靜,每個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生活彷彿一鍋粘稠的糊,任誰也攪不動。
這日,炎風正在書房裡處理日常事務,忽然聽見通報說,炎羽回來了。他下了命令,誰也不準打擾他。
“哥哥,出來。”她在門外大喊大叫。
他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說道:“讓她進來吧。”
外面傳來一聲輕柔的女聲:“是。”
話音剛落,門嘭的一聲就被人操外面打開了。
只見炎羽大步流星的朝着裡面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問道:“哥哥,你在裡面幹什麼呀?”
“回來了啊,隨便坐吧。”他頭也不擡地說道。
“哦。”
她應了一聲,然後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
不經意一擡頭,就看見炎羽那空無一物的眼神,一陣傷感沒由來的襲上心頭。就好像所有的一切一瞬間涌上心頭,伸出爪子扼住了喉嚨,掐的他有些疼痛。
想到這裡,他趕緊甩了甩腦袋,想要擺脫那些突如其來的傷春悲秋。
“怎麼了,突然回來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他一臉關切地問道。
“嗯?”她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高興的說道:“沒事我就不能回來了嗎?你要是不願意我回來,我現在就走。”
說着,她作勢起身要走。
聽見她這樣說,炎風心裡一着急,趕忙拉住她,一臉無奈的說道:“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忽然愣了一下,繼而又不動聲色的笑了。
“哥哥!”她忽然深情的喚了一聲。
炎風嚇了一跳,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怎麼了?”
只見她鄭重其事的說道:“我已經想明白了,我想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你到底想說什麼?”炎風突然怒了,端起茶杯想要喝水,卻發現手已經無法控制的微微發抖。
“我只是想說,你以後不要再跟我提起從前了,我不想知道。”她淡淡說道。
“你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他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看起來很是難看。
炎羽沒有看他,只是自顧自的說道:“反正過了今天,我就會離開了。”
“離開,爲什麼?”他詫異的問道。
炎羽嘆了一口氣,幽幽回答道:“這裡什麼都好,只是太過冷清。”
“是啊,冷清,真是冷清啊……”他也嘆了一口氣。
不知道什麼地方吹過來的風,吹亂了她的發,她的笑如同風一般漂無定所。
炎羽離開以後,他便將書房的門反鎖了。沒過多久,青弗又回來了。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問問清楚,不然自己以後沒法向炎羽交代。
沒想到一回去就碰見驚慌失措的侍女,他疑惑的喊住其中一個,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一見是他,那個侍女眼睛都亮了。
“青弗上神,我們家大人已經從下界回來這麼久了,一直悶悶不樂的。現在又把自己反鎖在書房裡,誰叫也不應,您快去看看吧。”她焦急的說道。
青弗一聽就急了,趕忙問道:“什麼,怎麼回事兒?”
“回大人,我們也不知道,只是我們大小姐回來一趟以後,他就變成這樣看。”那個侍女弱弱說道。
聞言,他的心裡咯噔一下,心說不會這麼快,炎羽就知道這件事情了吧。
“唉,也罷,我先去看看。”他的神色突然暗淡了下來。
“可是……”
“好啦,沒有可是,你下去吧。”
“是。”
那個婢女匆匆退了下去,全然沒有看見他一臉的慌張惶恐。
最終,他還是下定決心,走到了書房門口。看着緊閉的房門,他悠悠的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敲響了他的房門。
裡面傳來炎風低沉有力的聲音:“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擾我嗎?”
“是我,我有話想跟你說。”他開口道。
裡面突然沒有了聲音,他也沒有再催,只是靜靜等着,就在以爲他不會開門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
四目相對,彼此都有些尷尬。
“進來坐吧。”
這是他第一次讓她進他的書房,可是這一次的心情卻並不愉快,反而隱隱有些不安。
他的書房和他的人一樣乾淨整潔,簡單明瞭。
“坐吧。”他說。
或許是猜到他想說什麼,炎風始終低着頭不看他。他在他的對面坐下,剛想繼續說什麼。
炎風趕忙說道;“對了,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完,你先等等啊,不好意思。”
說着便匆匆忙忙拿出一張紙,不知道在寫些什麼,青弗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她,最後還是妥協了。
房間裡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聲音。炎風一直埋着頭,雖然坐在他對面,但他始終不曾擡起頭。
大概有些想逃避什麼的感覺,總是要攤牌的,可他還是想能拖一秒是一秒。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擡起頭,故作輕鬆的一笑,弱弱說道:“不好意思啊,今天可能忙不完了,要不你先回去,改天再過來吧。”
“……”
又是莫名其妙的安靜,讓人壓抑。
“你到底在逃避什麼?”青弗突然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犀利。
“我,對不起,我……”期期艾艾半天,他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青弗沒有說話,依舊靜靜地看着他。
“我應該告訴她嗎,可是,她不會原諒我的。”他彷彿自言自語一般嘟囔道。
“所以呢?”
“你不懂,我抽取了他的記憶,又殺了她的心上人,炎羽會恨死我的。”他突然朝着青弗大吼道。
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兩個人齊齊回頭,就看見炎羽一臉震驚的站在不遠處。
而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是,她並沒有歇斯底里。而是一言不發的走了過來,然後坐在了他們對面。
“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繼續說啊。”她笑着說道。
炎風有些不自在的站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羽兒,你……你都聽見什麼了?”
“哎,也沒什麼,不過是你殺了人什麼的。”她輕飄飄的說道。
炎風一臉尷尬的撓了撓頭,說道:“不是的,你聽我解釋啊。你以前不是說,如果我做了什麼錯事,你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我的嗎?”
“是嗎,可是我好像有點想不起來說過這句話了呢?”炎羽突然說了一句,聽不出什麼情緒。
“呵呵,對了,你剛剛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突然又回來了?”他尷尬的問道。
聽了這話,炎羽突然收斂了笑容,坐直身體,有些嚴肅的轉向他。
她此刻認認真真看着他的臉,彷彿要把他的一切重新記住一般。
看着她彷彿能刺穿人靈魂的眼睛,炎風低下了頭,不敢和她對視。
“對不起。”他低低的說。
“什……什麼,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她一臉的難以置信的說道。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炎羽仰天大笑。
炎風看着她突然也笑了,有些感慨的說道:“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的脾氣真是一點都沒變。”
“你也一樣。”炎羽笑了笑。
彷彿嘆息一般,如一根羽毛輕輕落到兩人心上。
日子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她一個人面對空曠得呼吸都有回聲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們並不是以兄妹的身份站在一起。她知道,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哥哥了。
很久以前,她就喜歡這樣一個人在花園的桌子旁邊坐上一整天。像從前一樣,現在正值春天,滿花園的花都盛開了,奼紫嫣紅甚是漂亮。
“我想我還是改天再走吧。”她伏在桌子上,一臉倦意。
這天夜裡,夜格外的涼,可是她還不想睡。
忽然,她看見一襲白衣的炎風出現在她的視線裡,是錯覺嗎?他的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笑意,不緊不慢的向她走了過來。
“羽兒,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他說。
“這麼晚了,什麼事情不能明天再說嗎?”她疑惑的問道。
炎風笑了,笑得眼淚差點掉下來。一個月以來積聚的所有壓力與此刻的委屈一下子噴涌而出,令他五味雜陳。
多年以後,炎羽依舊記得那個夜晚的他,眼神裡全是堅毅,沒有一絲猶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