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梓昊只覺得像是捱了狠狠的一悶棍，一時間連還口的話都想不到，只剩下說不出的無力感。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蘇晴的時候，他和鄭衍一起在食堂吃飯，遠遠的便看到一個外形靚麗的女孩子走過來，放一瓶可樂在他面前，笑容十分燦爛：“師兄，多謝你昨天幫我解圍，請你喝飲料！”
他將口中的飯嚥下去，掃了一眼可樂又擡頭看了看面前的可樂，最後才望向蘇晴：“我們認識麼？”
這句話問出來他便感覺到有些不恰當，因爲他明顯看到蘇晴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不見，隨即便有些焦急的開口：“師兄你忘了，昨天晚上在校門口，我被人糾纏……”
聽她這樣一說顧梓昊突然有了印象，昨晚他從校外回來，在門口的時候見到系裡一個名聲很爛的學弟在糾纏女同學，他本來不想搭理，但是遠遠的便聽到那道強裝鎮定女聲：“我告訴你們我男朋友就在附近，你們要是亂來的話他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轉過身，正好看到那女生的背影，攥成拳頭的雙手劇烈的顫抖着，他那一瞬間，竟然莫名的升起了一種憐惜的情緒，不受控制的走了過去，聲音陰冷的看着那幾個學弟：“校門還沒出就在這裝流氓，你的畢業證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那時候他在系裡也算有幾分威望，學弟認出是他立馬推搡着離開，畢竟誰也不想得罪這位風雲學長。
他當時着急回宿舍，也沒有多逗留，甚至連回頭看都沒看那個女孩，轉身便直接離開，沒想到她竟然自己找了上來。
而且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像那些花癡的追星族一樣每天跟着他跑，彷彿從來不知道疲憊。
顧梓昊從往事中跳出來，低頭看着被自己壓在椅背上的女人，容貌和那時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眼神中的東西卻變了很多，看着他的時候再沒有了眷戀和愛意，只剩下滿滿的嫌惡和疏離。
他心裡涌起濃濃的不甘和懼意，啞着聲音有些艱難的開口：“我知道……你很介意那些事情，我以後會補償你，可是你不要——”
“離開我”三個字像是被特效膠水黏在了他的喉嚨處，怎麼也說不出來。
蘇晴眨眼看着他，眸中激動的情緒已經漸漸退了下去，纖長而捲曲的睫毛舒展着：“我不是介意，我是絕望，顧梓昊，對於你，我已經絕望了。”
她推開他的胸膛，將他攥着自己的手也掰開，空出兩人之間的距離，擡手整理了一下頭髮，輕嘆了一聲，淺淺淡淡的開口：
“我曾經一直以爲只要我堅持跟在你身邊，你總有一天會回頭看到我，我以爲那就是愛情，是我這輩子的不會再有第二次的愛情。結婚這五年，你在外面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一些，可是我一直都欺騙自己說那只是男人的應酬，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她的聲音啞啞的，不帶任何情緒：“可是一直到柳依熙的出現，我一次一次知道你們的事情，到最後她那麼得意的出現在我面前，我開始不得不承認一些事情，一些我一直都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的事情。”
顧梓昊聽着這樣的話心裡十分不舒服，他想要制止蘇晴不要再說下去，但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因爲他清楚自己其實沒資格去說這個話。
蘇晴的聲音還在繼續：“以前我從來不敢想象離開你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所以也從來沒有過要離開你的想法，可是當我真的離開了你，過着和你毫無關係的日子，我才覺得其實着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甚至要比以前過的更好。”
“我知道你過的很好。”
顧梓昊不願意去看蘇晴此時的眼神，因爲他不用看也知道那裡面滿是拒絕和冷漠。
她離開他的確過的很好，有工作，有朋友，甚至整個人都變得開朗了起來，也正是她過的太好，才讓他更加的不甘心，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她和自己在一起的這些年，竟然一直這樣委屈。
他頓了一下，靠在椅背上：“是我過的不好，是我離開你之後，過的越來越不好了。”
“呵呵。”
蘇晴嘲弄的笑笑，側頭看向窗外：“你哪裡過的不好，是不習慣沒有人每天給你做飯、收拾房間和放熱水了麼，那你大可以去找個保姆，或者是隨便在你的花名冊中找個女人同居，我保證你很快就會忘了我的！”
“蘇晴！”
顧梓昊冷硬的叫着她的名字，語氣中不發警告的味道：“我從來沒覺得你和她們是一樣的！”
對於外面那些女人，他的確沒有辦法否認，他自問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對於這些東西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也沒有多喜歡，逢場作戲，他分的很清楚。
但是蘇晴和那些女人不一樣，他能爲了生意隨意的將那些和他曖昧不清的女人拱手送人，但是卻無法想象有其他男人敢碰蘇晴一下，他從娶她的那天開始就沒有想要要離婚，儘管他也沒有對這樁婚姻保證絕對的忠誠。
蘇晴繼續笑着：“當然不一樣，我甚至還不如她們，她們好賴和你之間還有着交易可言，而我對你，完全都是我一廂情願的。”
“你爲什麼非要這樣說呢？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梓昊有些煩躁，語氣中也帶着幾分不悅，他感覺蘇晴現在說的所有的話沒有一個字是他認同的，但是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去反駁。
他擡手扯了下領口，胡亂的鬆開釦子，眉頭緊皺，微閉了下眼睛帶着妥協：“我以後不會再有其他女人，你把我之前的事情都忘了。”
顧梓昊知道這並非是談條件時該用的語氣和實際，因爲自己不佔先機，甚至給了對方加碼的漏洞，但是他沒辦法，他甚至可以割地讓步，但卻沒辦法讓蘇晴帶着今天的這些想法離開他。
他清楚她的秉性，很快她就會把這些都變成現實。
“那我爸爸呢？”
終於開口提到了這個兩個人都不願意提到的沉重話題，蘇晴直視着他：“你的私生活還有悔改的機會，可是我爸爸卻沒有再活過來的機會了。”
她甚至到現在還記得她去求顧梓昊要那筆賠償金時的卑微，區區兩百四十萬，竟然賠上了她爸爸的一條命。
顧梓昊一隻手攥着空拳放在脣邊，開口更加艱難：“我當時真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那個樣子，我——”
“我其實從來都沒有後悔愛過你。”
蘇晴打斷顧梓昊的話，冷靜的開口：“就連柳依熙大着肚子出現在我的面前，就算她親口告訴我你根本不想要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都沒有後悔愛過你。”
她眼神突然變得鋒利，轉頭猛地看向他：“可是直到我爸爸去世，我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男人，我才終於感覺到後悔，後悔爲什麼要認識你，後悔爲什麼要嫁給你。”
顧梓昊心裡混亂，他不知道該如何迴應蘇晴的這番話，蘇父的事情，終究是他欠了蘇家。
“顧梓昊，我爸爸的事情，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所以就爲了這個，我和不會再和你復婚。”
蘇晴目視前方，聲音不高但是卻無比的堅定，穿透顧梓昊的耳膜敲擊着他的心臟，讓他莫名的感覺到一陣一陣抽搐的痛意。
車子裡又變得沉默起來，像剛剛兩人都爲開口時一樣，靜靜的思緒傳達着兩人之間的糾葛，誰都沒有再開口。
“我最初答應和你結婚的時候，不是因爲愛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梓昊突然沒頭沒腦的開口，輕舒了一口氣：“我承認我混蛋，我最初的婚姻甚至也有着不純粹的目的，對於那個孩子……我也承認我當時的確沒有做好準備，但是我見你那麼歡喜，我也說不出讓你去拿掉的話。”
“所以就想辦法讓我流掉對麼？”蘇晴面無表情
“……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我承認。”
顧梓昊沒有任何辯解的理由，他眼神中有些疲憊：“我一直以爲自己的人生也就這樣了，生意和家庭，比起大多數的男人，我的境遇似乎還算是不錯。如果不是你突然提出離婚，我可能還會繼續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下去，但是在你離開之後……不是你離開我之後過的不好，而是我離開你之後不知道該怎樣好好過下去了。”
蘇晴攥緊拳頭，任指甲沒入掌心也沒有動一下，她不知道顧梓昊接下來要說什麼，但是隱隱覺得不安。
“我一直以爲愛情不愛情的都是太奢侈的東西，像我這麼自私的人根本就不配擁有我也不想擁有。”
顧梓昊的聲音中帶着幾分認命的味道，悠悠的像是醉酒之後的自白：“可是你不在我身邊，我吃不好、睡不好，甚至連工作都沒有了心思，看到你身邊有別的男人出現更是嫉妒的恨不得立馬弄死他，如果這一切都算是有感情的表現的話，那，蘇晴，我想——我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