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宋元將我送到家門口,大伯和伯母很熱情的將我的行李接了回去。
“宋元哥,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宋元突然拉住了我的手,“等等。”
我尷尬地將手抽了回來,不知所措地看着宋元一臉緋紅。
“爲什麼你現在纔回來?”
他囁嚅了一句,然後又變回了陽光大男孩般的姿態。
“好吧,走啦,讓村裡人看見又要笑話咯~”
我呆立在那裡,點了一下頭,轉過身回到了家中。
可是那股暖流是怎麼回事?
大伯看到我的回來,很熱情地對我問東問西,他貌似對城裡現在的變化還是很關心的,想來也是,大哥和大嫂忙着賺錢,很少纔會回來看一下父母,又沒有生個一兒半女的給爹孃看管,老兩口自然是孤單的不行。
我又想到了我的爺爺,當我去城裡上小學的時候,老人家的生活是否也一如大伯和伯母這樣的寂寥?
誰又能知道老年人的微笑大部分的時間都只是在做給忙碌的兒女們看的?
我悲赧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大伯母走到了我的跟前,輕聲問道:“丫頭,你和宋元那小夥子還是那麼好嗎?”
“不。我是今天回來的時候纔看見宋元哥的。”
“我以爲你們早有聯繫……和他別走那麼近……”大伯母略帶焦急地跟我說。
“爲什麼?”
“他已經和村長的閨女訂婚了,馬上就要登記結婚了。唔……還一週吧……對對……還一週就把婚期定下來了吧……”大伯母此時是自言自語地看着日曆唸叨着。
一週……一週……又是一週……訂婚……
我眼前似乎有一個黑洞正在拼命地將我往裡吸,又是一種窒息的感覺,我眼前一黑,幾乎快要昏倒下去。
難道我還沒有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嗎?難道那個女人對我的影響會如此之大嗎?我無奈地乾笑了兩下。
“村長的女兒,你還是少和她有些交集爲妙……你知道的,村裡呀跟你們城裡不同,這碗大的地方,村官兒那就是天,就是皇上,你要是惹了他,就別想過好日子了……”大伯叼着一根菸卷,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說道。
我笑了笑:“大伯,這您就多慮了,我和宋元哥才見面,再者說,我一直是隻把他當作我的哥哥看。他要結婚了,我纔要祝福他了。”
其實大伯和伯母的言外之意我是很清楚的,無非是不想讓我給他們增加那些無妄之災。
到大概十點多的時候,我依然還在牀上輾轉反側,大伯的鼾聲如雷,也難爲了伯母竟然能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悄然入睡。
意識漸漸模糊,但我突然看到窗外有一個影子……那是一個女人的影子……
我能感到她有一頭飄逸的長髮,七八月的天氣還不算很冷,晚風也算是溫暖的,那被風輕輕吹起的頭髮有一種說不清的神秘感。
那女人一直在窗外站着,因爲我能看見她的影子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突然那女人的影子一扭,被分成了兩半!!!!
烏黑色的液體向周圍四散噴射出來,灑在了窗紙上,沒有半點**的聲音,那女人就應聲倒地。
冷冷的月光映照着這一切,彷彿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漠視。
我想喊,卻不敢喊出,我怕又是一場驚悸的噩夢。
這個時候我突然看見那被扭曲了的影子身後又站着一個人,那是個男人!
難道這個男人跑到我家門口去殺了一個人?!
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隨即被一陣劇烈的疼痛折磨了很久。
難道這不是夢?!真的有人死掉了嗎?
想到這裡,我再也無法抑制自己驚恐的情緒,連忙穿上衣服跑到大伯和伯母的屋子中,喚醒了大伯。
聽我講完了這些,大伯臉色一變,慌忙抄起家裡的鋤頭,躡手躡腳推門出去。
我緊隨其後,好奇心充斥了我的全身。
大伯將手電筒的光照到窗外的那一剎那,我們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哪裡還有什麼屍體?!哪裡還有什麼男人?!
哪裡還有噴薄而來的鮮血?!
門外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那黑黢黢的夜和涼颼颼的風,晚風冷冷地吹拂着那窗紙,那窗紙上面的字畫觸目驚心……
那是用鮮血淋成的一個掌印,掌印旁赫然一個扭曲而又殷紅的大字:
“災”。
這字和掌印在月夜下顯得那樣的慘淡和恐怖,一股腥臭味隨風飄來,嗅上去澀澀的。氣氛壓抑得可怕,雖是夏季,空氣中卻絲毫沒有半點溫暖,卻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冰涼。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手心已然都是汗水,我看了看大伯,突然發現大伯的臉色變得慘白,未等我去詢問,大伯便一個踉蹌跌坐在了地上,口中還唸唸有詞:
“災……災星出現……村中必有冤案……必有冤案……”
這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最近我身邊這錯綜複雜的事情如此之多???
我和伯母合力將大伯拖進屋中,我打開了燈,昏黃的燈光映襯着窗紙上的字跡,恐懼感油然而生,聯想到我看到那女人被一分爲二的殺人場景,我心中泛起了種種不安的情緒……想到這裡,我打了一個寒顫,轉身找了一件大衣披在了肩上。
喝了一杯熱茶後,大伯的神情才稍微恢復了正常。
屋子裡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乾咳了一聲,笑了笑說:“大概只是哪個孩子在惡作劇吧……”
“這並不是惡作劇!”大伯歇斯底里地喊出,“這不是惡作劇,不是……這是災星來了,災星到咱家來了……災星來了就會出現我們所不想發生的事情……會給我們帶來災難……”
伯母拍了拍大伯的後背,示意讓他定定神。
“是這樣的,丫頭,神婆婆你知道嗎?”
“嗯。”
伯母沉吟了片刻後,將聲音壓了壓:“神婆婆臨死的時候放出來個話,說這兩年恰逢災年,會有一個災星降落到咱們這個村子裡面,災星來了之後我們就進入荒年了……”
伯母還在不斷地嘮叨着,然而我卻一句也聽不進去。
這明顯是封建迷信的思想,什麼災星,什麼鬼魂。天災就是天災,人禍就是人禍,或許一出生是帶有命理的,但是命運是否可以改變,沒有人會說的清楚,我是個相當理性的人,所以自然不會相信這些說法,這謠言,無非只是在以訛傳訛的嚇唬人罷了。
然而村裡的鄉親們卻不那麼想,他們大多都在村裡待久了,思想和文化漸漸腐朽,已經跟不上新思想的動態了,他們是極其相信這預言的。
可這一次,我雖然篤信那些神鬼之說皆是人爲,但卻無法解釋那被殺害卻又失蹤的女人,以及誰是那幕後的男人,還有那消失的血跡,包括那個草草寫下的“災”字,如果他是一個人的話,又是怎麼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做到的呢……
“要是神鬼所爲,倒也解釋的通。”我如是想。但瞬即還是被理性取代了感性,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面。
我還有一點想不通的就是……爲什麼會選在這個時候,在我家進行這個所謂“預言”的證實呢?要知道這些東西嚇唬嚇唬那些老年人的話是可行的,嚇唬我,絕不可能。
莫非……?
我回頭看了一下伯母和大伯,他們的眼神似乎正在努力告訴我要確信我接下來的想法。
沒錯,一定是有人爲了把“災星”這一名號強加在我身上……
沒錯,一定是暗中有人想要陷害我!
那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