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傑廉回到上海是在一個月以後。即將進入六月的上海,天氣漸漸地熱了起來,溼乎乎的小雨總是光臨,破壞了人們的好心情。編輯部來了新職員,是個戴眼鏡的小姑娘,看上去彷彿剛剛大學畢業。安傑廉一回到公司就發現了這個變化。她坐在香緗原來的位置上,見到他時害羞地打着招呼。他尷尬地笑了笑,轉身進了安希儂的辦公室。
“什麼時候招了新人?”
“上個星期剛來報道。我也不能一直那樣湊合啊,我的員工會炒掉我的。”
安傑廉笑笑,然後很正經地說:“我去了盧瓦爾河。”
“是嗎?”安希儂擡起頭來,“看到你的那堆石頭了?”
“我很奇怪,爲什麼你一直都不喜歡亞傑廉呢?”
“因爲我會想起爸爸。”安希儂放下了手裡的筆,靠在轉椅上,輕輕地說。
安傑廉來到安希儂的身後,把手放到她的雙肩上,說:“如果我對你說,我要辭職去做攝影師,你會不會很失望?”
“不會失望,但我不會和你簽約。”
安傑廉苦笑了一聲,轉身來到窗邊,說:“不愧是姐姐。”
安傑廉整理辦公室的東西時,不少編輯部的女職員都過來問候他。她們與香緗的感情很好,所以就間接地同情着安傑廉。
從Loire脫身出來,他從未感覺到如此的輕鬆。外面陽光耀眼,沒有一絲風。他戴上茶色的墨鏡,鑽進車子的駕駛位。從此刻開始,他要駕着這輛SUV開始自己的闖蕩生涯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卻想先去一趟杭州,再看一眼西湖邊的香緗。他之後的計劃是去雲南的騰衝,什麼時候能再回來,他就不得而知了。
花港觀魚的碼頭邊沒有見到香緗的身影,他等了一整天,不得不接受了這個失望的事實。車子開到張美所在的診所,他像一陣風一樣地鑽了進去,臉彷彿要貼到張美的臉上。
張美嚇了一跳,張着嘴說不出話。安傑廉開門見山,直接問她香緗到哪裡去了。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誰知張美卻嘆着氣,說,“她出去遊山玩水了,也許現在正在哪個風光旖旎的地方陶醉呢。”
“你少騙我了。”安傑廉信心十足,轉過身靠在服務檯上,說,“她家的債還沒還完,以她的性格捨得出去玩嗎?”
“你以爲她離開了你就沒法活了是吧?我告訴你吧,在她的心裡,我的位置永遠排在你的前面。所以,你沒幫她解決的事情,我已經都幫她解決了。”
“既然你可以幫她解決,爲什麼當初她還跟我住一起?”
“如果我知道她跟你住一起,我會連夜到上海抓走她的。”
張美低下頭,打開抽屜,拿出一個信封,扔到安傑廉面前,說:“你自己看吧,上面的字寫得清清楚楚。”
安傑廉將信將疑,打開信封,從裡面拿出了一疊明信片。反面的字跡他當然認得,那是香緗寫的,很小,密密麻麻。他一張一張地看着那些明信片:蘇州拙政園,南京秦淮河,洛陽白馬寺,北京故宮……
安傑廉在看到北京的故宮時停住了,若有所思地凝視着它上面的字跡:
我終於來到了故宮,這個在我心裡糾纏了近兩年的心結,我終於解開了。於熙的承諾,安傑廉的承諾,都不如我自己的執著。男人的承諾其實就像吹過的風,做不得準。而你似乎早就看清楚了這一切,所以泰然地享受着生活,真希望今後的我能像你一樣。
“他去了故宮。”安傑廉自言自語道。
“是啊,”張美答言,“你看到對你的評價了吧。”
“你錯了,是對所有男人的評價。”
“沒什麼分別。”
安傑廉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笑,說:“我們兩個,的確是哪裡犯相吧,但我已經決定以後要跟你好好相處。”
張美一頭霧水,奇怪地看着他。
“總之我的這趟杭州沒有來錯,多謝了。”說着,安傑廉便轉過身,邁開步子要走。
張美喊住他,問:“你幹什麼去?”
“我嗎?”安傑廉想了想,說,“泡妞去。”
張美從鼻子裡擠出了點聲音,說:“想的美,誰會讓你泡啊!”
安傑廉本已打算走,但又回到了張美的眼前,說:“沒有嗎?那我現在在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