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和一隻電動遊船同時靠岸,分開的水波使得小船上下顛簸,安傑廉穩了半天,纔好不容易地上了岸。在這裡看西湖,就轉換了一個角度,感受了一番不同的味道。他剛要邁步離開,就看見香緗從旁邊的遊船上走了下來。他愣了一下,以爲自己認錯人了:那女子穿着米色的上衣,雙手的袖子都挽了起來,露出蔥根一般雪白的手臂;下身穿着普通的牛仔褲和跑步鞋,塑造出婀娜的腿部曲線;長髮紮成了馬尾,臉上不施脂粉,素面朝天。
安傑廉不敢肯定那是不是她,腳步不受控制地向她移動。當她轉過頭來,他終於看清楚了,那是香緗無疑;她不再穿裙子了,離開了喧囂的上海,投身到這風景如畫的人間天堂,她就反璞歸真了,變成了西湖遊船上的導遊,讓千百萬來杭州旅遊的遊客陶醉於西湖的秀麗之美。安傑廉緊跑了幾步,一把拉住香緗的手。
香緗嚇了一跳,發現是安傑廉,她先是一驚,隨之便要掙脫他的手;安傑廉一用力,將她的手緊緊握住。香緗掙了幾次,發現無濟於事,便只好放棄了。
“放開我,”香緗見行動不見效果,只好這樣說,“這是我工作的地方,這樣拉着我讓別人看見怎麼辦。”
“就是想讓別人看見。”自從認出了香緗,安傑廉的心情就超好,即使看到香緗怒向相加,他也仍然這樣厚着臉皮的回答。香緗真是拿他沒辦法,在看到安傑廉的那一刻,她心裡所有關於他的記憶全部復活了,看着他那副惹人生氣的模樣,他嘴角泛着的得意的微笑。他竟然會來杭州找她,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從她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覺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側過了臉,讓安傑廉看不見她的表情。安傑廉嘴角的微笑停留了幾秒,看到香緗的這副模樣,他突然間笑不出來了。
他拉着香緗的手往外走,香緗白費了脣舌,也沒能說服他,只好被他拖到了花港觀魚後面的一條臨水的長廊裡。香緗是既來之則安之,坐在靠湖那側的長椅上,後背靠在廊柱上,把雙腿收上來,用雙手抱住,然後就用期待的眼神等着安傑廉的發言。
安傑廉見香緗不說話,便清了清嗓子,問:“在船上當導遊美嗎?”
香緗立刻點頭,說:“當然,每天都能看到無數帥哥。”
“看到帥哥那麼美嗎,以前沒見過嗎?”
“噢,以前沒見過。”
“你不是見過我嗎,還跟我住一起呢,我不帥嗎?”
香緗盯着他的眼睛,說:“你來這找我就是爲了問這個嗎?”
“也不全是,”安傑廉想了想,說,“還想讓你幫忙揉脖子。”
香緗倏地站了起來要走,安傑廉趕忙拉住了她,用懇求的目光說:“回上海吧,回去重新工作。”
“是你姐讓你來的,還是你自己的主意?回去幹什麼?繼續和你同居?”
安傑廉有點遲疑,“你的手就是爲那些圖片而生的,不管是不是回到Loire,你都要努力去從事你熱愛的事業啊。”
“再也不想做了。”香緗的手被他拉着,眼光望向西湖平靜的水面,“每次碰到那些圖片,就想到我被於熙拋棄的事實,就讓我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所以,我寧可做這西湖遊船上的導遊,也再不碰圖片編輯這個位子了。”
“提到圖片編輯,你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他嗎?沒有我嗎?”
香緗冷笑了一聲,起身返回碼頭,安傑廉就在後面跟着,手裡拿着西湖遊船的船票。香緗上船,他便也跟着上,到了湖心島也不離她左右。香緗想視而不見,但他卻如影隨形,香緗講解完畢後還帶頭鼓掌。香緗在船上往返了幾次,安傑廉就跟着幾次。最後一班船六點時離開了小瀛洲,船上人聲嘈雜,大多是返回湖濱市區的遊人,許多沒有座位的遊客便站在船尾。返回花港觀魚碼頭的遊船上的遊人寥寥無幾,香緗不用再講解了,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安傑廉就坐在她的身後,湖面上送來的徐徐晚風吹起香緗馬尾辮上的髮絲,上面的清香撲面而來。他坐在後面觀察她,看她細嫩的脖子。一個女人的年齡不在她的臉上,而在她的脖子上,他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樣看她,覺得這是一種對她的褻瀆。他趕緊收回眼神,外面,岸漸漸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