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傑廉面無表情,這就是母親送給他的28歲生日禮物,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將自己的初戀全盤否定。晚飯在寂靜中吃完,安傑廉以靜心爲由催促納蘭和安希儂離開,可是她們一走,他就陷入了無邊的痛苦中。
香緗回來的時候帶了一盒鬆餅,看看時間還未過午夜,所以自己回來得剛剛好。安傑廉仰在沙發上陷入迷睡,她的開門聲驚醒了他。
安傑廉不說話,看着香緗來不及脫外衣就趕緊把鬆餅的包裝盒打開,然後遞到他的面前。他嚐了一口,感覺巧克力是苦的。
他拿上了外套,說:“我們出去喝一杯吧,給我過生日。”
街道上車流稀少,安傑廉開着車不說話,香緗就知道他一定不是因爲過生日,而是因爲發生了什麼事才喝酒的。兩人來到一間酒吧找了個位子坐下,安傑廉問香緗有沒有喝過伏特加。
香緗搖頭。
安傑廉便招手要了伏特加和啤酒。他拿過了寬口杯,習慣性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杯口,在裡面倒了多半杯啤酒;然後又招手要了一個細小的酒杯,在裡面盛滿伏特加,然後將小杯子沉入寬口杯。他舉起杯放到嘴邊一飲而盡,小杯裡的伏特加溢出,和啤酒混合在一起,立刻引燃了味蕾。香緗呆住了,安傑廉看着她發呆的樣子笑,說這叫做“深水**”,並問香緗要不要試試,香緗又是搖頭。
安傑廉便不再說話,一杯一杯地只喝伏特加,而把啤酒放到了一邊。香緗早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但悶在了心裡沒有問出來。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安傑廉突然拿起了香緗的右手,看着她細長的手指和密佈在不寬的手掌上蛛網一般的掌紋,說:“在命相師看來,你這樣的手上寫滿了離別的詛咒。”
香緗抽出手來,“胡說八道!”
安傑廉有些微醺,呵呵笑了兩下,說:“不止是你,我也一樣。”說着,他便把自己的手舉到香緗的眼前。
“別喝了,我們走吧。”香緗奪下安傑廉手中的酒杯,拉他站起來。喝醉的人身子都很沉重,香緗扶着他走出酒吧,拉開車門讓他坐在副駕駛上,然後躊躇着坐上駕駛的位置。
她從沒碰過這麼高檔的車,再加上自己並不純熟的駕駛技術,她害怕安傑廉酒醒後會對她忍無可忍。但這是無奈之舉,她對門口那些等着替客人代駕的男人頗不放心,現在安傑廉喝醉了,靠在座椅上似睡非睡,她只好做了一個深呼吸,發動了汽車。
扶着他上樓是一個痛苦的過程,香緗又不好意思打擾剛剛入睡的保安,只好扶着他踉蹌地挪進了電梯。打開房門,讓他舒服地躺在牀上,很費力地脫掉他的西裝,解開領帶和第一顆襯衣鈕釦,讓他睡得舒服一些。她去廚房衝了一杯蜂蜜水,扶着安傑廉喝了,然後又把他放平在牀上。她把杯子放到牀頭櫃上,看着他無力熟睡的樣子,她感到莫名的心痛。
她剛要離開,安傑廉卻握住了她的手,死死地攥住放在胸前。香緗試着掙脫了幾次,但只會被他握得更緊,甚至她都快要趴到他的牀上。她索性不再掙扎,看着他安靜地入睡,看他被酒氣籠罩得發紅的臉和那臉上優美的線條。她伸出另外一隻手,用手指背撫摸他的臉,手指觸到他的皮膚時就會顫抖一下。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才讓你這樣借酒澆愁。但難道你不知道‘借酒澆愁愁更愁’這句話嗎。”
她趴在他的牀邊,右手被他握了半個多小時。她輕輕地掰開他的手,抽身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洗了臉,擦了護膚品。打開抽屜時,她看到安傑廉的那條項鍊躺在裡面。她拿起了它,銀牌子在燈光下閃着光,而上面的那兩句話卻像刀割一樣讓她的心流血。
納蘭離開上海返回巴黎時,上海下起了大霧,許多航班都因此延誤。安傑廉和安希儂陪母親坐在大廳裡,那兩母女之間在輕聲地說着悄悄話,而安傑廉就獨自坐在旁邊。他不知道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母親,是殘酷嗎,在親生兒子生日時告訴他初戀的真相?可這也正是她對他愛的表現。
“小廉,”納蘭停下了和女兒的談話,轉頭對安傑廉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安傑廉擠出了個微笑,說:“你會察言觀色,當然知道我在想什麼了。”
“我只是把當初我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你。如果你仍然喜歡蘇欣欣,我也不會反對你們複合,但希望你不要像現在這樣拖着。喜歡就是喜歡,那就要努力去追求;如果不喜歡,就早做一個了斷。像現在這樣躲在背地裡暗暗地喜歡,見到面又冷若嚴霜,一點都不像你死去的爸爸。”
安傑廉感到慚愧,母親一語中地,而且是以這種寬宏大量的態度來包容他。想到自己當初想方設法要逃離法國,她曾經是多麼地傷心啊。他站起身來,坐到納蘭的旁邊,說:“復活節,我會去巴黎看你。”
納蘭微笑,說:“可惡的傢伙,這一拖就到了復活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