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下起了冬雨,藉着黃昏的街燈,可以看到細密的雨絲。下了班,香緗在公司附近的公交站等車,舉着雨傘的右手一片冰涼,心裡罵着這該死的雨早不下、晚不下,非要等到這個下班的晚高峰。她交替着雙手舉雨傘,突然看到安傑廉的VOLVO呼嘯着開了過去。
“這小子還真不是一般地沒人性!”
誰知話音未落,安傑廉又把車倒了回來,停在她的旁邊,示意她上車。香緗正在賭他的氣,說什麼也不肯上。後面的公交車拼命地按喇叭,安傑廉像耳朵聾了一樣,根本不理會。香緗無奈,只好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
“好心讓你上車,結果你還彆扭着不上,害得我被一大串公交司機罵,差點就把警察也招來了。”
“原來你既不瞎也不聾啊,既看見了我站着受凍,也聽見了後面公交車的喇叭。”
安傑廉轉過頭來瞪着她,心想這丫頭一上來就不挑好的說。
香緗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把頭轉過去好好開車。你拿我的生命開玩笑啊。”
“我沒招惹你吧?”安傑廉的態度竟然軟了下來。
“我今天累了,不想做飯,你請我去外面吃吧,也當作是對我最近以來照顧你飲食的一種回報。”
“大下雨天的外面吃什麼啊。”安傑廉一上來就把香緗的提議否決了,“等聖誕節吧,等到聖誕節我們去外面吃,吃好的。”
“那就去金茂大廈吧,你不是想吃好的嗎。”
“你還認識哪啊?”
香緗搖頭:“哪都不認識!”
回到家之後,香緗換了衣服,把在辦公室時穿的裙子換成了家居的舒服服裝,然後到廚房裡洗菜做飯。安傑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當天的報紙。每天都是如此,一張報紙,半版廣告。安傑廉閱讀的速度可以快到驚人,把整個報紙翻一遍就已經知道了全部的內容。
門鈴響了,安傑廉去開門。看到蘇欣欣的時候,他愣了一下。香緗在裡面,他考慮着要不要讓她進來。但蘇欣欣先說話了:“不歡迎我進去嗎?”
安傑廉無奈,只好把蘇欣欣讓到客廳裡。蘇欣欣還沒坐下,就看到了廚房裡穿着居家服的香緗。兩人面面相覷的時候,香緗覺得尷尬之極,偷眼看安傑廉,發現他也爲難地撓着頭,把原來有型的頭髮弄得亂七八糟。
“家裡沒有醬油了,我出去買。你們先坐一會兒吧。”香緗拿了外套,沒有換裡面的衣服,就出門了。三個人的心裡都明白,什麼“沒有醬油”,純屬是香緗的藉口。
“我還以爲你是騙我呢,原來是真的。”沉默了半天,蘇欣欣首先開口了。
“哦?”
“那個女孩,真是你的女朋友,我還天真地認爲你是爲了氣我才說給我聽的。”
安傑廉不知道該說什麼,蘇欣欣卻接着說:“看來是真的喜歡她啊,以你那麼挑剔的口味,她做的飯菜你吃得慣嗎?”說着,她呵呵一笑,頗有自嘲的味道,“我要接一部電影了,下個月開拍。”
“是嗎?你好好努力啊。”安傑廉不知道說什麼好。
“會努力的。”
“電影上映的時候我會去看的。”
蘇欣欣笑了笑,笑得很苦:“前天聽了神話的一首歌,據說是Eric親自創作的,裡面說‘我也想和別人一樣談一場甜蜜的戀情,但我好象忘了自己是藝人’。你好好對待她吧,如果真喜歡,就別放她走。”
安傑廉還想說什麼,蘇欣欣就站起來走了。安傑廉送她到門口,看着她搭電梯下樓,心裡不是滋味。他和她的這段初戀,到此劃上了休止符,也許是永遠的句號吧。
他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發呆,享受一個人的孤獨和室內異乎尋常的靜謐所帶來的壓迫感。時鐘在動,他卻不覺得,彷彿時間永遠停留在了蘇欣欣離去的那一刻。
香緗還沒有回來,也許不知道蘇欣欣走得這麼快吧。他給她打電話,卻聽到她臥室裡傳來的手機鈴聲。他無奈地合上手機蓋,心想這丫頭還真是不讓人省心。
出門才發現,外面的雨越來越大了。安傑廉向警衛室借了雨傘,便沿着路邊的商店尋找她。香緗正在一家韓國料理店裡吃着拉麪,挑起一簇麪條,用嘴吹涼,然後大口地吃下去。安傑廉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窗邊,穿着並不光鮮的衣服,直頭髮披散着,看上去是那麼純情。
安傑廉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看着她,問:“不是說去買醬油嗎,怎麼跑到這裡吃拉麪。”
“等到肚子都餓了。”香緗頭也不擡,但突然想到了什麼,放下手中的筷子,說,“我現在嚴肅地向你提一個要求,以後開門之前一定要先看看是誰。今天萬一不是蘇欣欣,而是你姐姐,那我不是就死定了。”
“知道是誰又怎麼樣,你還能隱身嗎?”
“至少我可以躲起來啊。”
安傑廉無奈地搖頭,心想女人還真是頭髮長、見識短。桌子上放了一張光盤,安傑廉沒有碰,從反方向認出它的名字是《戀之風景》,便問:“這是什麼?”
香緗瞥了一眼,說:“電影。聽張美說它就是在冬天的青島拍攝的,所以買回來看看,也當作是我和於熙的一個了斷。”
“不是說要親自去才能解開嗎,怎麼一部電影就把你打發了。”
“誰的心結不是一步一步解開的,”香緗一邊吃麪一邊說着話,“你有沒有這樣的經歷,和一個女孩分手後,她的一些習慣就延續到你的身上?”
安傑廉點頭,說:“蘇欣欣愛吃麥當勞,結果在法國的時候,我還忍不住會去吃。”
“對啊,如果你想把她從你腦海中趕走,就首先要把這些她遺留在你身上的習慣改掉。”
安傑廉沒說話,香緗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便頭也不擡地喝湯。安傑廉很快便忘了她曾觸動過自己的傷痛,看着她喝湯的樣子,他說:“有一個人坐在你對面看着你吃東西,你怎麼就一點都不難爲情呢,還能吃得這麼從容。”
香緗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說:“吃東西有什麼好難爲情的,我又不是吃相難看。”
安傑廉大笑,說:“你還真是沒有照鏡子的習慣啊。”說着,他便掏出錢包買單。香緗攔住他,說:“我自己來,你的錢留着請我吃好的吧。”
“手機都不帶出來,怎麼可能有錢。”
香緗指了指桌子上的光盤,說:“沒有錢這個是怎麼來的?”
起身到餐館門口,安傑廉撐起傘,問:“你出來的時候沒下雨嗎?”
“下啊,沒有這麼大,於是就沒拿傘。”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