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王倫和杜遷便推着一輛小車去大相國寺。
現在居住的甜水巷不是繁華的所在,單靠這一片民衆的消費肯定是打不開大市場的,開拓更高檔的銷售地纔是正解,就這要極力宣傳。
選擇大相國寺是應有之義,這也是杜遷多次打探之後的見解。經過這些天的銷售鍛鍊,他還是有進步的。
大相國寺麼,王倫的記憶中還是很熟悉的,魯智深就在那邊出家,不過現在他肯定不在----時間還太早。
據說它由唐睿宗親筆題的名,自唐代以來煙火便十分興盛,在宋時尤爲壯觀。因爲深得皇家尊崇,多次擴建,佔地達500餘畝,轄64個禪、律院,養僧千餘人。
大宋立國初期,皇帝便鼓勵大家發展經濟,沒有前朝前代的“重農抑商”,只有“黑貓、白貓,抓着老鼠就是好貓”。皇帝忙着發展國家經濟,大臣們出一把力的同時自己也投資理財,像是我們所熟知的包大人就是理財的箇中好手。
上行下效,百姓也忙富了,和尚們也不“甘心”拖國家後腿,於是,在寸土寸金的東京,佛寺也因時而動因地制宜,把許多房間出租出去,形成了蔚爲壯觀的寺院經濟。
這麼多的人要生活,這麼多地盤要管理,乾脆大相國寺弄一個“大集”出來。買買買,全民搞經濟唄,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開封城裡最大的小商品集散地。
爲了這次宣傳,王倫幾天前就開始準備了。肥皂是日用品,光靠一張嘴是不夠的,還要有具體的行動。爲此,他和杜遷好好地合計了一番。
“兄弟,我們爭取在那裡一炮而紅!爲此,須得準備這些東西,還有需要如此做。”他對着杜遷說出一番話來,直讓後者連聲叫好,然後各自準備。
確實,王倫完全可以在改造肥皂的基礎上加點香料讓肥皂更熱賣,但他不加而是改了個“香皂”的新名字,就是爲了讓與肥皂有區分賣大錢。
因爲自從見識了閻婆惜的小資生活之後,他豁然找到了一個新的銷售市場,那就是東京的各大青樓。在這些花錢如流水的地方,區區兩百文對她們這些從來者來說真的無足輕重,而香皂的功用確實值得向她們推薦。
貴人麼,便用貴的東西纔不會掉身價!這香皂,本來就爲有錢人量身打造的!至於下層民衆麼,還是用肥皂啊,相信他們會有一杆秤。
先到大相國寺看看市場反響再做決定吧。
今天風和日麗,王倫和杜遷推着小車載着肥皂和香皂,好不容易在這裡找到一處落腳的地方。
這裡每月舉辦的五次廟會全國知名,由於場地空闊,可容納萬人。院內擠滿了賣扇子、刀剪、珍品、古物、字畫、拓片等等東西的商販。來往的人多,光顧的有很多城裡的紳士淑女,多出自大戶人家,因此消費力也是驚人。
他們也是王倫的潛在客戶。
“市場”從寺院的大門前就開始 ,在這裡銷售的是飛禽、貓、狗之類的,總之“珍禽奇獸,無所不有”。
第二、三道門賣的則是日常需要的百貨,進去之後會發現攤位並不是雜亂無序的,而是架設着彩色的帳幕,雖是露天攤位但非常有序。百姓們可以在這裡買到蒲合、屏帷、洗刷用具、時果、脯臘甚至是弓劍等,絕對滿足各種需求。
靠近佛殿的攤位都是已經有了名號的固定攤位,像是孟家道冠、王道人蜜煎、趙文秀的比和潘谷墨等等,老顧客有需要都會各取所需。
這是王倫第一次從市井認識到大宋朝,直呼大開眼界。
杜遷對做此等小生意熟門熟路,直接擠了一塊空地便把東西擺出來。
不要奇怪這名勝之地胡亂擺攤會不會有礙觀瞻,也不用擔心會有公人城管掀攤子,有宋一代,對於商人的歧視程度之低爲封建王朝之最,商業環境也最爲寬鬆。
宋朝立國之初即頒發一系列“恤商”法令,寬待商人,鼓勵商業,如太祖詔令:“榜商稅則例於務門,無得擅改更增損及創收。”
至於會不會有人收稅,明確地回答是沒有,如太宗詔令:“自今除商旅貨幣外,其販夫販婦細碎交易,並不得收其算。”(細碎交易不得收稅)並嚴禁官吏勒索、刁難商賈,官吏如果“滯留(商人)三日,加一等,罪止徒二年。因而乞取財物,贓重者,徒一年”。
所以這肥皂生意就完全是低材料成本、低人工成本、高銷售價格、沒有稅收,能賣多少就看兩人的造化。
王倫早有準備,先立了兩條橫幅,一面寫着“洗衣效果哪家強?白雪肥皂幫你忙!”
另一面上同樣寫有兩列十四個大字:“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水仙子!”
比起遍地吆喝的叫賣聲,這個動作很顯眼,因爲平頭百姓沒那個耐心花功夫在這個上面。於是這個噱頭立刻讓一羣人圍了過來,有好事者便問:“何謂白雪肥皂?”
“這水仙子又是什麼東西?”
“‘白雪’肥皂,乃是小可從南洋不辭萬里購來的去污良品,城南一帶已銷售數萬,個個主顧都說洗衣效果特好。好東西,自然是要和親朋好友一起分享的。至於水仙子”,王倫很神秘地說:“乃是一種南洋新出的寶貝、大宋絕無僅有的好東西,女人用了都說好!”
推車上幾個箱子都加了蓋,愈顯得神神叨叨。便有人笑道:“你這書生好不更事!既然是來賣東西,豈有不把東西與人見的道理?”
王倫便笑道:“這是專爲女眷設計的寶貝,讓醜的女人變美、美的女人更美、吸引郎君的妙物,你一個男人過來瞧什麼?”
衆人都笑起來,但馬上圍觀的人更多了,雖然還是男人居多,但很多人都是有家眷的人。王倫說得玄乎,他們就更想看,有些陪娘子出來的,更是伸過頭去瞧稀奇。
無論是看個稀奇,還是將信將疑,或是自有目的,看一下總沒錯的。
異性相吸,本是萬古不變之真理。
要的就是這效果。
杜遷馬上用粗獷的噪音輪迴播放王倫親自草擬的廣告:“走一走看一看,來自南洋的上等貨!獨家秘方配製,油漬、污跡輕鬆除去,洗臉擦身光滑如泥鰍,洗過澡之後香飄五里,李師師、趙元奴兩位大家用了都說好的‘水仙子’香皂!每件只要兩百文,自用舒服,送人大方,數量有限,欲購從速!”
這年頭做買賣臨街吆喝很正常,大宋濃厚的商業氛圍促生了廣告業的極大發展。
沒有電視、互聯網,爲了讓更多人看到廣告,只能到最熱鬧的地點放廣告,並儘量將廣告詞寫得新奇誇張,足夠吸引眼球。比如北宋東京的飲食店,“皆大書牌榜於通衢”,“京師凡賣熟食者,必爲詭異標表語言,然後所售益廣”。
這裡的“牌榜”,就是廣告招牌;“詭異標表語言”,就是標新立異的廣告詞。
走在宋朝城市的街頭,商業廣告隨處可見。據統計在《清明上河圖》上,畫家捕捉到的廣告就有幾十個,其中廣告幌子有10面,廣告招牌有23塊,燈箱廣告至少有4個,大型廣告裝飾----綵樓歡門有5座。
只是這裡是散市場,扯燈箱之類的廣告方式就不大適用,王倫他們這麼做還是稍稍地吸引到一些人氣的。當然,這麼做只是爲了讓人看到,真正讓人聽進去且想圍過來的,還是杜遷的吆喝。
像“水仙子”香皂這種把似乎高貴的出身地“南洋”----其實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在哪裡----和李師師、趙元奴這等名人捆綁在一起的噱頭玩法還真沒有人做過。什麼東西值兩百文?效果有這麼誇張嗎?
很快地,杜遷的攤子旁就圍了一圈人,但大多數是想看“南洋景”的。
“兀那漢子,這東西真有你說的那麼玄乎?”有好事者忍不住問。
“當然!”受過王倫指點的杜遷果斷回答。雖然南洋、李師師什麼的是瞎說,但洗衣的效果他是親眼所見也親自用過不是吹牛,獨家秘方也不是假話,他有信心迎接任何挑戰,除非李師師本人到場質疑她何曾獻身說法。
“你有何佐證?”
“此事易耳。”旁邊閃過一身白衣顯得很騷包的王倫:“小可看兄長滿手油污,可以用此香皂當場試驗。不但能快速除污,還能祛除異味,芳香怡人。”
見攤主敢當場演示,又見此人確實一手污漬,旁觀者對此香皂的效用多了幾分期待。
說話的同時,王倫鄭而重之地打開箱蓋,見裡面用紙包裝着幾塊東西。隨便拿起一塊,揭開包裝紙,露出黃褐色的物事來:“這就是水仙子香皂,南洋大品牌,去污不留痕。用了它,寶馬雕車香滿路,有聞過師師姑娘香氣識貨的,便知道就是它的功效!”
李師師太出名了,絕大多數人都無緣識荊,但男人們對於她的味道還是很神往的。聽說她的香氣便來此,心理上便多了一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