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萬山集團的安置房正式交代老街困難居民,古城市內媒體在宣傳部的大力推動下,各種宣傳。
新城地產沒動,連那100套房子都還沒買回來。不是喬北不想買,而是專項基金手續繁瑣,陸文龍連跑了半個月,古城市裡相關部門都還沒批覆下來。回覆的很統一:正在審批。
陸文龍彙報給喬北的時候,喬北就明白,這是李牧和那個市委書記的兒子何宇峰在其中搞得鬼。目的很簡單,要先自己一步造勢,讓老街的居民看到,萬山集團的善心,更是要讓古城市**看到,自己的實力。
多個部門跑了這麼久,都沒有跑下來,陸文龍心生急燥,衝喬北叫道:“小北,咱們得利用一下你的關係了,不然的話,我們會很被動。”
“我的關係?我什麼關係?”喬北莫名其妙。
小爺要有關係,早就用了,還等着你來催麼?自己的關係掰着指頭都能數過來:老街派出所所長任志國,治安事件管點用,而且還得在他轄區。鄺文斌,刑事事件管點用,還得自己不犯法。凌國鋒……算了吧,這個老條子官當得太大,根本不鳥自己,只會利用小爺的軟處各種壓迫。
惹毛了,小爺上了你女兒!
只是一想到凌姍……算了……果斷放棄!搞不好自己沒上成,又得被她上。
陸文龍一臉笑意:“你不是和市長女兒談朋友麼?”
“小爺認識什麼市長女兒?”喬北一句話說出,才突然想起那個遠在聖莫尼卡的郝靜。才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想起過她了。
這是怎麼了?
連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是這樣,越是想要想起她,她留在自己腦海裡的影像越是模糊。起初還有一些東西令自己回味,可是越到後面的日子,這些東西就離自己越遠。
不,我是要等她的!
可是,她不要我……
她是市長的女兒,我只是一個賣菜的,她看不上我這個賣菜的。她的家庭也不會允許她找一個賣菜的男朋友,縱使自己現在有了很多錢,但仍然是平民一個。
她或許會嫁給一個領導的兒子,這樣,她父親纔可以往上爬得更高,官兒當得越大。自己算什麼?有點錢的暴發戶而矣,而且,新城地產帳上的幾十億還不是自己的,自己一分錢都沒往裡投。
自己只有新城果蔬,走到哪裡去,還是一個賣菜的。
呵呵……喬北想笑,但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現在李牧明顯和市委書記何文謙靠在一起,那我們不妨利用一下市長的這層關係,只要達到平衡,最起碼我們不會這麼被動。”陸文龍不知道喬北腦子裡想得這些事情,只是一味的勸着。
喬北搖了搖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應道:“我沒有和市長的關係,以後你的思維也要不往這裡去想。而且,我要告訴你,你千萬不要把我們的利益和政治掛上鉤,不然我們都會死得很慘。”
凌國鋒要整李牧,李牧靠着何文謙,喬北已經預見到了何文謙的下場。縱是沒有自己去對抗李牧,凌國鋒還會再挑另外一個人去和李牧對抗。省公安廳盯住的大案,一個縣級市的市委書記能夠自保就非常不錯了,更何況還有李牧的地下錢莊的事情。
喬北搖搖頭,他知道,何文謙一定會被李牧拖進深淵。
那市長郝振華呢?小爺如果鬥贏了李牧,那市長郝振華不是要藉機上位?不,自己是一定會鬥贏李牧的!只是,自己在做善事嗎?這個郝振華對自己根本看不起,他會是一個好人嗎?
自己是不是有些助紂爲虐了?
“小北,我們總得想點辦法,這樣太被動了。這不是商對商,而是商對官商,我們很吃虧。”陸文龍叫喚一聲,喬北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衝陸文龍笑道:“不用擔心,萬山集團拿不下老街。”
“小北,我是在和你說正經事!”陸文龍有些憤怒了。
“我也說的是正經事。”
“憑什麼?”
喬北極其詭異地笑道:“憑我是老街喬家小北爺!老陸,別忘了,老街,那是小爺的地盤!你又不是沒領教過。”
“……”陸文龍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可駁。
“安心的備好糧草吧,三天後,那可是拼錢的時刻了。”喬北笑着搖了搖頭,叫上武戰,兩人從新城地產離開。
……
在街上漫無目的的兜了一圈,開車的武戰問道:“現在去哪?”
“先兜着,我已經好久沒好好逛一下古城了。”喬北的傷勢已漸漸好轉,手上的紗布已然拆除,雖然還是很痛,但喬北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只有痛,纔會讓自己知道,這安逸的日子來之不易。
一路上,喬北看到自己的百果園生意火爆,尤其是夏天,水果更是暢銷。若沒有李牧,自己根本不會來弄這個什麼鳥地產,守着一個新城,自己慢慢的發展起來,也足以做一個富家翁。
也許會娶個漂亮的老婆,然後生兩個孩子,平平淡淡的過着自己的日子。
只是這一切都由不得自己,自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一步一步往前推着走,一直走到今天。
愛過,可惜那只是一廂情願。
被愛過,那也是一廂情願。
自己到底喜歡的是什麼?喬北突然有點想念省軍區醫院的裴馨彤,那個單純的女護士,居然連自己隨口而出的話也相信,還激情無限的向自己獻吻……那個吻的確有味道,很有味道。
喬北嘴角不由慢慢上翹。
娶個這樣的老婆也不錯,最起碼自己說什麼,她都會相信,就像自己相信郝靜一樣……
這是怎麼了?
我怎麼又想起她了?
我不要去想她。
她當初就像是我對裴馨彤一樣,隨口說出來的假話,自己就信了,還傻乎乎的死等,還一等就是兩年……
是時候做一個了結了!塵歸塵,土歸土,你過你的上流生活,我活我的市井人生。或許,許多年以後,再見面,她已經是一個名滿全國的大記者了吧?可是,那關自己什麼事呢?
跟自己有半毛錢關係麼?
可我怎麼就放不下呢?
喬北晃晃腦袋,讓自己儘量不去想她。只是陸文龍一提起,就好像揭開了自己深深埋藏在靈魂深處的封印一樣,裡面的妖魔鬼怪像是自己的思緒一樣,根本無法控制。
越是不想,越是想得厲害。
似乎在那一剎那間,所有的過往正在慢慢向自己靠近,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靈動,像是在老運河河面上盪漾的波浪一樣,一波一波侵入自己的腦海,無孔不入。
深深的呼了一口氣,衝開車的武戰說道:“你往老運河開,我帶你去吃飯。”
“呵呵……你不是有廣漢樓麼?”武戰似乎看出了喬北心情不好,故意扯着話題和喬北聊天。
喬北苦澀地笑笑:“那是我和初戀認識的地方,一般人我不帶去……她是陸文龍說的那個市長的女兒。”
武戰掃過喬北有些悲涼的臉色,沒有再吭聲,只是將車穩穩的開向老運河河畔。
……
曾經的‘綠柳山莊’,農家樂仍然在經營,老闆娘見到喬北居然還認識,笑道:“帥哥,你好久沒來了……對了,我看你像電視新聞裡那個新城地產的大老闆……”
“他也和我帥的一樣明顯麼?”喬北微微一笑,也不說破,幾句話塘塞過去,點了和郝靜來過的時候吃的相同的幾個菜,而後一個人站在河畔,看着催生嫩芽的柳枝垂在自己身側,想到和郝靜當時的情景,一時情動,不由吟道:“黃昏庭院柳啼鴉,記得那人,和月折梨花……”
“喬董,這個時候我覺得你像一個文藝青年。”武戰揹着雙手立在喬北身旁不遠處。
喬北搖了搖頭,笑道:“我是一個僞文青,我的那個初戀纔是一個真正的文藝青年,修戲劇的,看《羅密歐與朱麗葉》都是看原版。什麼詩啊詞的,她是脫口而出……”
喬北心裡猛地被針紮了一下,他突然想起郝靜走的那天晚上,自己在車裡送她回家的時候和她一起吟起扎西拉姆多多寫的那首《班扎古魯白瑪的沉默》: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裡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裡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裡
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裡
不捨,不棄
來我的懷裡
或者
讓我住進你的心裡
默然相愛
寂靜歡喜
捂着胸口,可是心仍然疼得厲害。喬北閉上眼睛,久久,猛然睜開,衝着老運河大聲吼道:“滾……”
“……出我的心裡。”喬北似是累了,沉默許久,衝武戰笑道:“這句話憋很久了,喊出來舒服多了,呵呵……開飯吧,吃完咱們趕緊的回去,不然他們半天沒見我,肯定又要擔心我。”
“喬董,你在他們心目中的位置很重。”武戰笑笑。
喬北搖頭嘆道:“天生勞累命,他們習慣了我來安排他們的事,一個個其實都挺能幹,但也不知怎麼地,沒我說話,他們就不敢幹了。”
“五虎上將再能幹,也要一個諸葛亮調配。”
“哈哈……這個我喜歡,我自己也老是把自己當諸葛亮,哈哈哈哈……”許是吼了一通,心裡舒服多了,聽得武戰讚自己像諸葛亮,不由大樂,心裡的陰霾一掃而光,不沾酒的人,竟要了兩瓶啤酒,和武戰酒來杯幹。
待到酒足飯飽,招過老闆娘要付帳,武戰卻臉色微微一變,低聲對喬北說道:“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上個廁所。”
“好。”喬北秒懂了武戰的眼神。
特麼的,陰魂不散?
小爺走哪裡你都要跟着?是不信小爺真敢幹掉你麼?
要不是我那個鳥叔拐了畢勝去臥底,放你一馬,你現在都不知道埋在哪裡去了!要不是那個老條子讓我逼出你的錢,小爺現在就可以讓你死!
喬北煩透了這個李牧!
武戰沒有進衛生間,而是徑直往河邊走去,不一會兒,就傳出水柱入河之聲,待到消停了,武戰慢不經心地收拾衣褲,等一切整理妥當之後,又伸長了雙臂伸了一個大懶腰。
突然,喬北眼神余光中人影一晃,擡頭望去,眼前已然沒有武戰的人。隨後就聽得‘啊’的一聲慘叫,緊隨着‘嘭’地一聲落水聲,水花四濺。
武戰手裡提拎着一個揹包從柳影中走過來,衝已然付好帳的喬北笑道:“裝備不錯。”
“什麼?”喬北接過揹包往裡探頭,裡面竟是一把弓弩,箭頭上在柳枝中的吊燈下泛着藍光。
心裡不由一驚,李牧這是請了僱傭軍?但隨即搖頭否定。如果是僱傭軍的話,武戰不會這麼輕鬆。他不會忘記那天晚上在衚衕裡,林嶽和那個帶着弓弩來暗殺自己的段風的手下打鬥的場面,自己還以爲見了鬼。
“一個小毛賊,咱們走吧。”
“好。”武戰一提,喬北立即同意。如果自己在古城再出什麼事,那就真的對不起自己狠下心來掃蕩張泉手下的煎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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