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和身後的三位內閣大學士,那是何等聰明之人,一下子就看出了何瑾的門道兒:這酒恐怕一經問世,必然風靡整個大明!
雖然還不知滋味到底如何,但單聞那味道,就讓人忍不住想嘗上一口。再加上有了今日的送行,這酒更是被賦予了格外的意義。
尤其可惡的是,何瑾還猶嫌不夠,又給那酒取名‘平邊患’!——如此帶着大明百姓心願的酒,怎能讓人不買來飲上一罈?
還有,那什麼家中有大明將士者,可優惠購買......誰不知道好東西越是不讓買,人越是會上趕着買?
最,最可惡的是,這酒的生意一事,何瑾從來沒跟他弘治皇帝說過!
“陛,陛下......這事兒似乎怪不上那小子。前兩日的時候,他倒是登門拜訪,求老夫向陛下傳個話,提了一嘴這做生意的事兒。”
“可老夫想起,陛下不屑他那些商行店鋪,掛皇家的名頭。且那兩日陛下嚴禁他面聖,老夫便將他擋在了門外......”首輔大學士劉健,這會兒面紅耳赤地說道。
弘治皇帝一愣,的確想起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一時間,他不由嘆息道:“唉,罷了罷了......不管怎麼說,他也沒整出什麼大的幺蛾子,就這樣安安生生地上路,朕已經很知足了。”
但李東陽還是搖頭,道:“陛下,臣還是覺得,這事兒沒完......”
話音剛落,蕭敬忽然出現了,哭笑不得地說道:“陛下,那小子此番離去,好像還綁架了一個人。”
這一下,弘治皇帝、劉健和謝遷三個,齊齊望向了李東陽。李東陽自己也一愣:不會這麼靈吧?
“他綁架了何人?”弘治皇帝當即問出這話。
可隨後,他忽然感覺自己有些奇怪:爲什麼第一反應不是大怒,而是隻想知道那人是誰呢?
難道,朕也被那小子帶壞了?
“是太醫院的李言聞......”說起這事兒,蕭敬還有些羞赧,跪地請罪道:“陛下,那小子似乎已知曉了,廠衛在監視着他。”
“此番是特意趁着昨夜,纔派人翻入了李太醫家中,將李太醫迷暈後帶走了。奴婢失職,萬望陛下降罪。”
“他帶走一個太醫幹什麼?”弘治皇帝倒沒有怪罪蕭敬,而是疑惑問道。
“大概是惜命吧......”謝遷想了想,回道:“上次箭傷一事,就是李太醫救活了他。此番去邊關,或許這小子想着有備無患吧?”
“奴婢覺着不太像,”蕭敬也蹙起了眉頭,道:“兩日天,何家那個賴三兒,忽然發動城狐社鼠散佈消息,說何家要重金聘請郎中。”
“嗯,只是救治他一人,犯不着請那麼多郎中的。”
弘治皇帝也有些想不通,但身爲君王,還是當即做出了決定:“讓通政司給李家送去一道旨意,就說李太醫臨時被徵調入邊關了,此事就此作罷。”
言罷,他便走下了城樓,回到暖閣開始日復一日的勤政。可不知爲什麼,今日他總覺得右眼突突直跳,好似會有什麼大事兒發生一樣。
而這個時候,行進了不過三裡地的何瑾,便停了下來。掀開一個馬車的車簾,對着裡面的人問道:“想清楚了嗎?”
可憐被堵着嘴的李言聞,這時候都哭得都沒力氣了。嗚嗚叫了兩聲後,只能認命地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嘛......好言好語勸你不聽,非要讓我用強。”
何瑾這就伸手去揭他嘴裡的麻布,還絮絮叨叨說着:“當太醫有什麼好?最多也就能當個婦科醫生。”
“而且陛下不愛美色,整個後宮也就皇后、太后和康寧公主三個女的。估計連當婦科醫生,你都沒什麼客戶。”
“反倒是跟了我去邊關,那裡有大把的病人,等着你前去救治。屆時你醫術也見漲,聲望更飆升,大明神醫的名頭,除你之外還有誰?”
“可我不想當神醫,就想在太醫院混吃等死啊......”
李言聞又哭了,道:“何主事,人各有志,你不能強求是不是?再說,強扭的瓜也不甜,你就放過我好不好?”
“不好!”何瑾卻一臉無賴相,道:“你可是李時珍的爹,要做個好榜樣!再說,我管它強扭的瓜甜不甜,扭下來能解渴就行了。”
隨後,他就拉着李言聞下了車,指着前面二十來個江湖郎中裝扮的人,道:“看到了沒,這都是我給你找好的助手。”
“入邊關至少要走一個月,這一個月你就好好培訓他們。”
說着,何瑾就嘿嘿笑了起來,道:“別想着不盡心,到了邊關可是讓你們治病救人的。要是你培訓不好,屆時弄出了人命,那些丘八要砍你,我可不會攔着!”
李言聞這下就要崩潰了,吼道:“何主事,我到底哪兒得罪你了,你非要這樣對我?......”
“你可沒得罪我,相反你還救過我的命。正因爲如此,我纔要知恩圖報。你放心吧,從邊關回來後,你鐵定就是大明神醫第一人!”
“可我說過了,不想當神醫啊!”
“不,你想!......”何瑾又是一臉堅定,回道:“爲了你未來的兒子,你必須想!”
“我,我不生他了還不行?”
“不,不行!.......”何瑾這會兒就一臉神棍的模樣,認真道:“這是你的命運,你是逃不掉的!”
說着,他又遞給了李言聞吃食,繼續交代:“對了,這些天你還要培訓,就不綁着你了。不過,你可別想着逃跑。”
這時又喚過了王英,道:“看到了沒,他就是之前射我一箭的那人。你要跑也跑快點,否則他將你當了逃兵處置,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
李言聞就望了望身邊神色冷漠、刀槍林立的部隊,又看了看王英背後那巨大的弓,忍不住再度哭了起來:“造孽啊!......這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啊!”
搞定了李言聞,何瑾隨後又吩咐部隊,道:“原地休整,埋鍋造飯後繼續行進。不過都記得走慢點兒,過兩天,還有人要跟我們匯合......”
兩日的時間,說長也長,說短呢,一眨眼也就過去了。
這一日,弘治皇帝又在暖閣裡批閱奏章。但不知爲什麼,忽然他右眼就突突突地劇烈跳動起來,而且比前日還厲害。
一時間,弘治皇帝心頭,就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可想想何瑾那個瘟神都送走兩天了,按說不會有什麼事兒發生了啊......
但就在此時,蕭敬又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神色焦急無比。弘治皇帝見狀,不由心猛地往下一沉:多少年了,他還從未見過蕭敬有過這樣的神色。
“陛下,太子不見了!......”
這話一入耳,弘治皇帝猛地如遭雷殛,半晌都沒反過勁兒來:怪不得,怪不得這兩天老覺得有什麼事兒要發生,原來是這事兒!
千算萬算,忘了自己兒子可是何瑾的小弟。這大哥一走,就朱厚照那等人來瘋的性子,哪兒能不跟着去?
“肯定是那小子!來人啊......”
可話剛出口,弘治皇帝就傻眼了:何瑾已走了兩天,朱厚照纔剛不見。這無憑無據的,總不能就降罪他的家人吧?
更不要說,他之前還答應過,只要何瑾入邊關,家人就會榮享富貴的。
“派人去追,對......趕快派人去將太子追回來!”反應過來後,弘治皇帝少有失態地吼道。
可想不到,蕭敬臉色更白了,道:“陛下,不止是太子。還有康寧公主,也跟着一塊兒不見了......”
一下子,氣得都站起來的弘治皇帝,又跌回了龍椅上,雙眼無神。
老長時間後,在蕭敬和內閣大學士又是掐人中、又是順氣的救治下,他才悲愴地長嘆了一聲:“造孽啊......這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