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搖搖欲墜,就算馬上就要分崩離析,我也不能在這些人面前倒下。
許光北朝我走來,似乎要說安慰我的話:“小杉,你……”
我趕緊打斷他,要是他再說出什麼安慰我的話,人民羣衆該脫離憤怒了:這都什麼世道啊,小三還敢委屈了,倆人還敢當衆秀恩愛了?
我說:“小諾在家我不放心,我先回家了,你們繼續聊。”說完轉身,硬着周圍一羣人的譴責唾棄的目光,挺直脊背,高高擡着頭,走出了病房,這樣他們就會看見我眼眶中的眼淚了。
走出病房的剎那,我感覺已經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無力的快要倒下,我只好背靠着牆壁,還是一直仰着頭,看着天空,眼淚終於承受不住,從眼角留下,順着臉頰一直留到了我的脖子裡,那麼涼,那麼冰。
這時候許光北追了出來,喊着我的名字:“小杉,小杉!”
聲音裡透着急切,我通過朦朧的淚光,看到他走到我身邊,跟我說:“小杉,對不起,我知道姍姍爲什麼會說那樣的話,可能就是想讓我對陪陪她媽媽,口不擇言就說了那樣的話,希望你能原諒她,她畢竟是個孩子,我相信她沒有惡意的。”
我看着他,笑了一下,眼睛一眨,就有兩滴眼淚流下來,我依然笑着看着他,他着急的追出來,他急切的喊我名字,原來就是爲了說這個啊,原來就爲了讓我原諒姍姍啊。
可憐我還傻傻的以爲,他追出來,他着急的找我是爲了安慰一下我,是爲了給我擦一下眼淚,告訴我,不要怕,一切有他在。
其實只要有他在我身邊,別的我都不怎麼在乎的,別人的喜怒哀樂,與我又有多大關係呢,我的喜怒哀樂,別人又能分享多少呢,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他,只在乎他怎麼說,怎麼看,怎麼做,我以爲他跟我是一樣的想法,看來我是自作多情了。
我擡手擦乾了眼淚,柔聲跟他說:“沒事,我不怪姍姍,我知道,她只是個孩子麼,雖然是個心計太深的孩子,不,你別急,我都明白的,你回去吧,我回家了,小諾自己一個人在家睡覺,我實在不放心,我先回家了。”
許光北拉着我的手,還要再說什麼,這時候姍姍突然從病房裡跑出來。
抱着許光北的大腿喊着:“爸爸,你不要走,你不要再丟下我跟媽媽了……”
許光北忙安慰她:“好好好,姍姍別哭,爸爸不走,爸爸不走……”
我實在是覺得太累了,今天晚上的鬧劇就到此爲止吧,我實在無力在繼續下去了,我推開許光北拉着我的手,快步朝醫院外走去。
夜深了,外面更冷了,我裹緊自己的大衣,夜風涼涼的吹着我,我一直冷到了心裡,感覺自己微微有點顫抖,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小說裡每當有這樣的情節的時候,一般都是瓢潑大雨,最不濟也是烏雲密佈,以襯托女主角的悲慘淒涼。
而我今晚擡頭看見的確實漫天繁星,今天是十五,正是圓月,還來我不是女主角的命,註定只能是個悲涼的配角,演完自己的戲份,匆匆下臺。
今晚的良辰美景,看來是給有情人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我坐在出租車裡,看着外面的高樓大廈,看着車外疾馳而過的汽車,高樓大廈燈火通明,他們都在做什麼,在加班麼,他們什麼時候回家呢,家裡是否有人在等他們呢,他們在爲誰打拼呢,是爲了自己親愛的老婆孩子麼,他會一直愛他們麼?
疾馳而過的汽車裡,坐着的又都是些什麼人呢,他們匆匆的背向什麼目的地呢,好像每個人都很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裡,我卻不知道我跟許光北的目的地在哪裡?或者我倆的目的地是否還相同呢?我已經不能確定。
芸芸衆生,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悲歡離合,我們或是拍手大笑,或是頓足大哭,對別人來說也都是無所謂的吧。
所有的開心只能自己分享,所有的痛苦也只能自己承受,我不知道,我跟許光北該何去何從,我不知道我倆會走向何處?我的頭靠在出租車的窗戶上,感到從未有過的疲倦。
回想我倆之前經歷的種種,感覺我們之間的感情其實已經這麼牢固裡,一般的外力是動搖不了的吧,我還是太過自信了,太過高估自己了,我自認爲牢固的感情,輕易就動搖,甚至要坍塌了,
其實只要兩個人能互相信任,互相關懷,外在的力量,是傷不到兩人之間的感情的。怕的就是兩人之間其實已經有嫌隙,外人只需稍微施加一點點壓力,兩人之間的感情就會分崩離析。
很久之前看過一句話,男人之於女人就猶如飛機上降落傘一樣的存在,如果你在她需要的時候沒出現,那麼你就永遠沒必要出現了。
這也是我現在的心境,我感覺許光北永遠都不用在出現了,哀莫大於心死。
現在溫度零下2度,深夜三點,我獨自一人揹着我的女兒小諾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狂奔,而我的老公現在正陪在另一個女人和孩子旁邊。
今天我過生日,不對,已經過了凌晨了,應該是昨天的事了,昨天我過生日,真是經歷了人生最複雜最大起大落的一個生日。
先是許光北送我禮物,跟我冰釋前嫌,讓我一掃之前的陰霾,以爲好日子終於要來臨了,結果一會之後,我就在醫院裡被衆人唾罵,被認爲是破壞別人的家庭的小三,而我的老公,卻只在意另一個女人和孩子。這個生日過的真是太精彩了。
要是放在幾年前,我或許早就抽身離開了,這樣的傷心之地,傷我之人,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人生何處不恣意,要不起的,我放下還不行麼?
可是,現在我不再是一個人,我再也不能做說走就走的事,我就是再傷心再疲憊,也得顧忌我的孩子,我的心頭肉。
從醫院打車直接回家之後,還沒進家門,就聽到裡面撕心裂肺的哭聲,是小諾。
我急的用鑰匙開了幾次都沒打開門,最後深吸一口氣,穩下顫抖的手,終於打開了門,家裡一片黑暗,不知道什麼原因停電了,我摸索着到了小諾的房間,小諾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一把抱住她,她嚇了一跳,頓時沒有的聲響。
等藉着窗外的朦朧月光,看清是我之後,哇的一聲又大哭起來,邊哭邊說:“媽媽,你去哪兒了,我嚇死了啦,什麼都看不見,你們都不在,我自己好害怕,你們爲什麼都丟下小諾,媽媽,嗚嗚,我害怕。”
我抱着她,不住的撫.摸她的揹她的頭,安慰她:“好孩子,別哭,別哭,媽媽這不是回來了麼,是媽媽不好,媽媽不應該把你留在家裡的,媽媽回來了,別哭了,小諾乖……”
哄了好一會,小諾這才抽抽搭搭的慢慢停住了哭泣,但是還是很害怕的樣子,黏在我身上不下來,沒辦法,我只好抱着她,在家裡翻箱倒櫃的終於找出一節蠟燭,點着了,房間裡總算有點光亮。
小諾嗓子都哭啞了,我心疼的不行,又抱着她去樓下廚房,喂她喝了一些水,小諾始終不願意自己睡覺,非得然我陪着,我明白她今晚是嚇壞了。
之後在她的小牀上,摟着她躺下來,小諾迷迷糊糊的要睡着的時候,還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開,喃喃的說着,媽媽別走。
我實在是太自責了,總是太顧及自己的感受,沒有想到家裡的小諾,那時候在醫院,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應該儘快出來的,明知道小諾自己在家很危險,我卻耽誤了這麼久。
夜深人靜的時候,人總是容易多愁善感,我抱着小諾,她在我的懷中睡着,我看着搖曳的燭火,窗外好像起風了,呼呼的吹着窗簾。
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在我腦海裡放電影一樣,一遍一遍的過,我說的話,許光北說的話,許光北的表情等等,總是不斷重複,我想我要好好打算一下以後的日子了,是不是到我該離開的時候了呢。
之前我一直擔心,如果我跟許光北分開,肯定是受了很重的心傷,那麼此生也就不打算再找了,而且我肯定會帶着小諾走的,但是這樣對小諾又跟不公平,看看姍姍,我又有點擔心,單親家庭的孩子,往往性格方面都會有缺陷的。
可是不離開,我們倆現在對許光北來說好似就是多餘的存在,最近小諾也已經沉默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樣喜歡整天跟在爸爸身後了,我們這樣貌合神離的過下去,對孩子來說是不是更不好呢?
不是說人生不可以快意恩仇,肆意凌烈,而是,一種選擇的背後往往是一種放棄,如果我選擇暢快的離去,由着性子生活,那麼我也會面對高昂的代價,而我並不想讓小諾作出任何的犧牲。
女人就是這樣沒出息,我一邊恨恨的想着,大不了我帶着小諾離開,眼不見爲淨,一邊在心底又暗暗的期盼着。
許光北此時能推門進來,把我倆擁入懷抱,告訴我們,一起都是誤會,他最在意的還是我們,這樣我們又能回到最初美好的生活,說到底,還是因爲我心底的在乎與放不下。